第151章 轉機(2 / 2)

為庶 冉玨兒 11318 字 3個月前

至於徐氏說他想裴延,這又從何說起?曾經年少的徐氏熟悉的那個自己,早已經在無數個黑夜中一點一點的消失了。後來活躍在官場上的是裴少卿,而現在活在世上的是裴宴。無論哪一個都不是徐氏熟悉的麵貌。

如果他前世沒有再見過徐氏,後來沒有和她一起生活,他或許會對徐氏現在的談話有興趣。但是他有,所以完全提不起興趣。

徐氏最擅長攻心,她總是能在和人談話中找到對方的弱點,然後給予致命一擊。她做事謹慎,心性高傲。仿佛這世上根本沒有擊垮她的事情。就算現在她已經成為大理寺的階下囚,顧家麵臨全麵翻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顧家已經沒有翻盤的可能。

但是徐氏依然沒有放棄——

“你既然知道他的事情,就該知道我當時也是迫不得已。我一個婦人,如果沒有依靠,根本無法立足。我為自己想想,難道錯了嗎?”徐氏像是突然泄了勁兒一般,低聲質問。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些話為什麼要對裴宴說,他們明明沒有多少交集。

裴宴眯眼,“顧夫人,你是不是覺得我好糊弄,還是覺得我秦王府好糊弄?你現在愧疚不是因為你覺得愧對他,隻是因為你良心上過不去。如果你真正為他著想過,哪怕隻有一次,就不會把徐新成牽扯進來。”

說到徐新成,他到底沒有參加會試。因為在那之前,他去山上踏青的時候不小心掉落懸崖摔死了,明麵上是這樣的說法,也因此在大家眼裡,封城解元郎裴延是在這個時候去世的。

關於這件事,舅舅知道一些內情,不過裴宴並沒有細打聽。

徐氏抬頭看向裴宴,這種審視的眼神是裴宴曾經最厭惡的。但是現在,就在此時此刻,他完全沒有感覺。

“我不知

道顧夫人是出於何種心理才把我叫來,我們素無交集,又無交情,你說的這些我也無法苟同,就這樣吧。既然來了,友情提示現在顧府所犯之事,顧大人已經全數推給了顧夫人,言說顧家庶務他從不過問。結果來看確實如此,所以顧夫人接下來請做好準備。”

裴宴轉身要走。

“等等。”徐氏開口。

裴宴回身。

“你真的不是他。”徐氏像是確定了什麼一樣,呢喃出聲。

裴宴眼神愈發深沉,很快就恢複正常,轉身往外走!

天更陰沉了,烏雲好像要壓到房頂上一樣,滿是沉重感。恍然間,裴宴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大雪天,在顧府裡的小佛堂,他被徐氏罰跪在冰天雪地裡。

他出生身體不好,前世熬過去了,後麵才見起色,今生沒熬過去就是丟掉性命。也許那一跪他已經把生恩還掉了吧,所以沒多久後他就成了裴宴。

“主子,”玄一迎上來。“太子今日在正堂提審樂安長公主。”

“今日?”太子反複無常的態度真是讓人費解。昨晚在殿外跪了幾個時辰,定康帝最終都沒有鬆口。這才過去幾個時辰,就來提審了。

“走,我們去湊湊熱鬨。”裴宴還真是挺好奇他到底會如何斷案。

玄一趕緊跟上。

現在審訊還沒有開始,不過兩邊已經準備好了。裴宴到的時候賀熙還沒有到,隻有鐘紹榮在。

“郡王,”鐘紹榮上前一步行禮。

這麼多年過去了,聚福樓發展又壯大,不過集中在鐘家的權力主要在溫巧那。鐘紹榮這麼多年一直太子效力,起碼明麵上是這樣的。

“聽說太子要提審樂安長公主,我過來旁聽,是允許的吧?”裴宴坐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問道。

鐘紹榮訕笑,您都坐下了,我還能攆你出去是怎麼的?他倒是想但他也沒有那個膽啊。裴宴年少的時候在長安橫行無忌,那個時候他起碼不摻和政事,像這樣的場合他去搗亂,還有可能被控製住,但是現在情況可大不同了。

怡樂郡王不僅僅是有郡王爵位,此次還被定康帝下令調查軍餉貪汙案,照理說不管是顧家還是樂安長公主都該有怡樂郡王和溫衡親自審查。不知道是不相信這二位的能力,認為他們太年輕了,還是有其他的考慮,顧家和樂安長公主都被移交了大理寺。

不過溫衡和裴宴兩個至今還掛名京兆府,這是不是說明這個案子還沒到儘頭?鐘紹榮既為太子寵信,當然知道一部分內情,他心中也驚疑這兩個人到底會查到哪一步。

賀熙進來的時候,看到裴宴也在,稍稍驚訝,“三魚兒?”

“六哥,”裴宴站起身行禮,“我今天正好來到大理寺,聽聞六哥你要開堂我就過來旁聽,我與這個案子也不算全然沒有關係,倒也不算不合規矩,您說呢?”

“隨你意。”賀熙說道,看裴宴這模樣是一定要待在這兒了。既然如此,他說行與不行又有什麼作用。

賀熙走到上座,坐下,皺著眉頭吩咐:“帶賀樂安上來。”

“是。”

出身這種東西,幸虧不能選擇,如果能選擇窮苦人家可能就要斷子絕孫了。階級就是這麼的殘酷,都是大理寺的階下囚,平常都是身居高位的體麵人,但是總還不是不同的。徐氏在大理寺呆了這幾天,已經從高貴傲氣的貴婦人變成了蓬頭垢麵的婦人,衣衫不潔,渾身惡臭。

但是樂安長公主雖然已經被下了代表階級的發髻,但是衣衫整潔,渾身貴氣,她出來前好像才剛剛梳洗過,甚至身上穿的衣裳還是綾羅。這也是為什麼裴宴從一開始就知道在樂安長公主這件事上,必須不下狠,不然根本沒有結果。

就想現在,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要是定康帝到最後都不親自下命令,樂安長公主都得不到她應得的懲罰。這絕對是裴宴不能接受的。

堂上,樂安長公主非常閒適,一點沒有不自然。她沒有對賀熙下跪,太子亦沒有強求。賀熙把手裡的密信遞給旁邊的內侍,內侍呈送賀樂安,是雙手捧著遞過去的,可見尊敬有加。

宴哼笑一聲,充滿不屑。既然已經淪為階下囚,就應該有階下囚的自覺,到現在還擺一國之公主的派頭,還依然有人願意縱容,無不無聊。如果到這種地步,仍然讓她逃脫,這個國家都沒救了。

裴宴的聲音不大,但是在空曠的正堂上非常明顯,一時間所有人都偏頭看他。

“看我作甚?我是瞧著六哥和長姐關係還真是不錯,不愧是親姐弟,就算現在身份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依然恪守著姐弟禮儀。”裴宴似是真心誇讚。

賀熙臉色一變,忙著劃清界限,“魚兒,你這是在說什麼?不要胡說。”明顯慌亂和急切的想撇清關係。

賀樂安無聲嗤笑,這就是他的親弟弟,那個未來要繼承皇位的人。敢做不敢當,三言兩語就被人控製,而這是她母後的全部希望,從小到大隻要他們的利益發生衝突,自己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當她無法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而悲痛欲絕之時,她母親關注的是長安風向,當那些風向不利於她的名聲,會對賀熙帶去負麵影響時,那個她稱之為母親的雍容華貴的皇後娘娘,甚至能跪下來求她,讓她遠嫁出走。

既然我不好受,那大家就彆好受。她沒有對罪魁禍首怎麼樣,反而選擇把另外一個無辜的人牽扯進整個局內,蕭明遠是其中最無辜的人,卻死在局中。憑什麼?憑什麼賀熙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得到一切,而自己永遠是被挑剔的那一個。

所以就一起沉淪吧!

樂安長公主本以為自己根本不懼怕事情暴露,但是到跟前時她膽怯了,憑什麼她承受那麼多痛苦,換來的是彆人幸福美滿的結局,蕭明遠走了,三個孩子與她離心,到頭來她什麼都沒有,還得搭上自己的性命。

就因為這個人。

賀樂安看向賀熙,從小到大她竟然一直被壓在這種人之下,想想還真是不甘心。

賀熙被賀樂安看過來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他們雖然是親生姐弟,卻說不上相熟。他小時候就與樂安長公主並不親近,他總覺得皇姐不喜歡他,等他記事了,賀樂

安遠嫁外地,兩人見不著麵,逢年過節,頂多也就在信紙上書寫一句問候。時間和距離能分離各種情感,兩人當然是越行越遠。

現在甚至比陌生人還不如。

賀熙是夏朝太子,什麼時候被如此無禮對待過?先是被裴宴懟,後又被賀樂安怒目,裴宴一時半會沒有辦法解決,但是賀樂安憑什麼,沒有讓她以罪臣禮下跪已經是他仁至義儘。賀樂安竟然還有臉看不上他,他和母後經營這麼多年的臉麵被她一朝敗了個乾淨,現在又讓他騎虎難下,真真是死不悔改。

就在賀熙準備反擊之時,賀樂安收回了眼神看向旁邊的裴宴。這是裴宴回京之後兩人為數不多的見麵之一,裴宴依然還是高高在上的怡樂郡王,而她已經成為階下囚。

“你很得意嗎?”賀樂安問道。

“啊?皇姐這話又是從何說起?”裴宴滿臉不解,接觸到樂安長公主臉上的表情,裴宴終於懂她什麼意思了。“你說錯了,我現在一點都不得意。我有什麼可得意的?因為揪出了一個貪汙犯”

裴宴淡笑著,眼底卻一片冰冷。

“比起揪出一個貪汙犯,我其實更希望從頭至尾這件事情都沒有發生。沒有這件事情發生,邊疆將士們在恰當的時間得到了他們應得的,打仗有兵器,入冬有棉衣。但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臟手,他們須得承受本不該承受的這一切,久攻不下的城池依然久攻不下,本該好好活著的戰友因為戰事拖延而一個個死去,這是何等的傷悲?所以我有什麼可得意的呢?

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們的心理,為什麼會認為自己做這些是對的是理所當然的呢?就算到了現在你仍然站在這質問我?你有什麼資格,抓到你不該是理所當然的嗎?你現在承受的是本該由你承受的,你罪有應得。”

裴宴聲音不大,卻底氣十足。

賀樂安怔怔的看向裴宴,對方輕輕皺著眉頭,嘴角的笑容勾起一個諷刺的角度,眼底一片冰冷。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秦王府的預判一直都存在錯誤,秦王府不僅僅有秦王,秦王府不是後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