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1 / 2)

喬婭在今天出門之前,自然是沒有設想過自己會在美第奇家族繼承人的引領之下,看完美第奇家族私藏的所有波提切利畫作,並且身邊還跟著一個眼神凶狠的吸血鬼獵人。

這是一段堪稱奇幻的旅程,一邊聽著美第奇家族那位性格隨和甚至是有點話嘮的繼承人充滿自豪感地對自家收藏的介紹,一邊頂著身後吸血鬼獵人那仿佛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森森寒意。使得喬婭有種被次元空間撕裂的感覺,一半是文藝複興曆史文化紀錄片,另一邊則是德古拉大戰範海辛,魅影大戰克裡斯汀,管風琴樂雄渾激昂,象征著午夜的城市已經風雨飄搖。

……

托蒂家那三個平時活潑好動的仆人就極為乖順地跟在他們身邊,也不多話。作為凱厄斯的顏粉,麗莎也隻是偶爾抬眼偷看,然後再被對方周身寒氣給逼得往後退了一步。

喬婭走在最前方,頂住了皮耶羅的話嘮,以及凱厄斯的寒氣,麵色如常,回答自如。一直到黃昏時分,展覽結束,皮耶羅將她送至帕齊禮拜堂門口之時,對她說:“聽喬婭小姐剛剛說很喜歡《十日談》,我正有意組建一個薄伽丘文學社團,希望屆時喬婭小姐能出任社團出席。”

而喬婭還能笑著回答:“能接到出任小美第奇先生組建的社團主席的邀請,是我的榮幸。”她頓了頓,又道,“不過我此番來到佛羅倫薩,隻是為了探望生病的母親,再過不久,我就得回到羅馬,恐怕……”

她還未說完,皮耶羅便已經笑著搖搖頭,道:“這個社團並非永久社團,說是文學社團,隻不過是我們幾個愛好《十日談》的讀者效仿的模式,想來一個十天的故事會沙龍而已。”他回頭看了看凱厄斯,伸手想去拍拍對方的肩膀,然而凱厄斯似乎已經洞悉了他的意圖,往身側走了一步,使得他撲了個空,而他也不氣惱,那隻伸出來的右手又順手撓上了自己後腦勺的棕色卷毛,眼睛笑得微微眯起來,“也算是給我們凱厄斯一個難忘的送彆儀式。”

喬婭微微一愣,然後看向凱厄斯,凱厄斯眼中的不耐幾乎已經實體化,幻化成一把把尖刀,朝著皮耶羅,蓄勢待發。

而皮耶羅還略帶傷感地說:“再過不了多久,凱厄斯也要回到沃特拉城去了,我之前曾問他能不能去沃特拉城探望他,被他粗暴地拒絕了,所以此次一彆,不知幾時再見,所以我想給他一個難忘的送彆儀式,讓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美麗的佛羅倫薩。”

他微微低下頭,黑色的眼睛看向喬婭:“同樣的,我也希望來自羅馬的喬婭小姐,永遠也無法忘記美麗的佛羅倫薩。”

沉沉暮色籠罩了聖十字教堂,陰天的黃昏並沒有多麼美麗的晚霞,甚至又下起了絲絲小雨,隻不過是在人不經意間,便突然有種光線變暗,視物模糊的感覺,連著聲音也像是隔著海水一般,灌進耳朵裡時還帶著朵朵小氣泡。

皮耶羅雖然語氣和表情有些誇張,但說到後麵的時候,卻似乎也是真情流露,喬婭在像是被雨水中浸泡了許久的佛羅倫薩中呆得久了,連思維都像是生鏽的齒輪一般變得遲滯起來。

她突然想到那天在背街的想到裡,第一次看見凱厄斯鬥篷下那雙眼睛的時候。

而如今無論是陽光還是燈光,都昏暗得瞧不清任何一個人的臉。

她垂眸想了想,手指攥著袖口的蕾絲繞了百轉千回,然後抬起頭,笑著說:“感謝小美第奇先生,我非常樂意。”

入了夜之後,雨下得越來越大,大滴大滴地拍打著窗玻璃,風在窗框縫隙間絲絲滲透而入,明明無法撼動吊燈上的火焰,但偏偏無端給人一種光線跳躍的不穩定感。

喬婭回到家之後,才知道梵蒂岡那邊寄來了一封信,信封上也沒有署名,她也不知道是誰寄過來的,便拿著信封,一邊上樓,一邊拆開信封,走到自己房門口的時候,才看見那滿信箋歪七扭八的字體,而隻要掃一眼這些字,她就知道信是胡安寄過來的。

對於寫字讀書深惡痛絕的胡安忽然還寫起了信,這讓她還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然而等她翻開第二張信箋時,又看見了盧克蕾西亞秀麗工整的字跡,這使得她更覺得驚訝了。

胡安和盧克蕾西亞大概上輩子互相欠了錢,要不然是無法解釋對誰都是柔順乖巧的盧克蕾西亞一見到哥哥胡安就立馬炸毛,兩個人在飯桌上能從奧古斯都大帝征服西班牙吵到丕平獻土。

她實在無法想象是什麼能讓這兩個完全水火不容的人將自己的信箋放到一個信封裡。

而最後一張屬於阿德裡亞娜的信箋則解開了喬婭的疑問。

“這是我給孩子們布置的作業,給自己的姐姐寫一封信。”

胡安、盧克蕾西亞,以及認字不多的傑弗裡信中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奧爾西尼宮的日常,不過胡安會在信中得意地提到“切薩雷終於去了比薩我終於自由了”,而盧克蕾西亞的信中則是另一種情緒:“喬婭去了佛羅倫薩,切薩雷也去了比薩,我在家真的好寂寞哦。”

喬婭是臉上帶著笑意地看完了三封來自弟弟妹妹的信的,十幾歲年紀,就算是接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宮廷教育,但是依舊還是孩子心態,麵對年長的姐姐,也不自覺地用著撒嬌的語氣。

而阿德裡亞娜的信件,就不如孩子們那樣童真有趣了,她照常說了幾個孩子的一些日常,以及切薩雷前往比薩大學讀書一事,不過除了這些,她還在信中提到了英諾森教皇的病情更加重了一些,醫者束手無策,大概過不了多久,西斯廷教堂的煙囪又要升起一股青煙了。

西斯廷教堂是新教皇選出儀式的舉行之處,每一位紅衣主教都要在教堂中的封閉房間內投票選出新一任的教皇。

雖然阿德裡亞娜並沒有詳細說明,但是喬婭也知道,看來這次羅德裡戈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好幾年前,西圖斯克斯四世過世的時候,羅德裡戈便積極參與了新教皇的競選,然而最終還是敗給了英諾森八世。雖然羅德裡戈最終出任了教廷副相,但是以喬婭對羅德裡戈的了解,他必然不會甘心,這一次,應當是誌在必得。

阿德裡亞娜信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感,與弟弟妹妹們無憂無慮的生活日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喬婭頗有些感慨,她提著筆想了許久,才在信箋上寫下第一行字。

“親愛的阿德裡亞娜,見字如晤,佛羅倫薩的生活很緩慢,也很有趣,聽聞‘偉大的洛倫佐’重病臥床許久,然而佛羅倫薩卻不似梵蒂岡那般氣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