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惟惟的夢像是一場被拉動了進度條的電影, 而她就是個旁觀者, 一直看著男女主角接觸互動。
夢中的程艾經常去找梁鶴鳴, 可梁鶴鳴一直不回應她, 好幾次程艾氣得直跺腳,但梁鶴鳴依舊無動於衷, 程艾在梁鶴鳴那踢到了釘子, 卻鍥而不舍, 繼續用心動打動梁鶴鳴, 隻可惜梁鶴鳴這個鋼鐵直男實在不解風情, 人家喊他去看電影, 他竟然包場請了公司同事一起去,把程艾氣得夠嗆。他的財富一直在滾動,他公司的進出口業務越做越大,利潤也越來越高, 他的公司代理了許多國外知名品牌, 豪車、箱包、服裝都有,梁鶴鳴代理了這些品牌後, 便開始全國推廣壯大品牌業務,在他的介入下,這些品牌很快在國內站穩腳跟。
這一夜過於漫長, 開春後天氣漸暖, 蘇惟惟還蓋著冬天的被子, 大夢初醒, 渾身都是未乾的汗, 她打開窗戶透氣,看著窗戶黑漆漆的夜空,忍不住想到剛才的夢。
夢裡的梁鶴鳴十分眼熟,眼熟到跟賀東霖的形象重合起來。
以至於她現在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賀東霖,可偏偏賀東霖那張臉又跟梁鶴鳴畫了等號。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是毫不相乾的兩個人,怎麼可能呢?
蘇惟惟眉頭緊皺,她翻開相冊,從裡麵掏出那張梁鶴鳴的黑白照。
雖然年代久遠看不清楚,可他的五官十分突出,很好辨認,她這才想起來為什麼之前看到賀東霖一直覺得眼熟。
賀東霖竟然長著一張跟梁鶴鳴一模一樣的臉!
不是,不是他們長得一樣,而是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也就是說之前跟她一起共事過半個月的賀東霖就是她那死鬼老公!要命的是她這個當老婆的竟然沒認出來!
想到這一點,蘇惟惟整個人都清醒了,後背的冷汗直冒,她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梁鶴鳴失憶後改了名字,雖然原著中沒有過多提及,可賀東霖聽起來就是主角的名字,再來賀東霖一個業務員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決定那麼大一筆訂單,還把傳呼機按照出廠價賣給她?他之所以有這麼大的權利,是因為他根本不是業務員,而是公司老總。
書中曾提到過,梁鶴鳴的產業遍地,他在90年代便開始投資公司,其後多家控股公司上市,因為毒辣的眼光和精準的投資,他的身價一直沒有降過。所以傳呼機公司隻是他的投資之一,而她竟然錯過了抱大腿的機會,把人家未來首富當成跑腿的!
蘇惟惟慪的差點吐血了,想當年看書時滿腦子都是男主的長相,真見到了,她竟然認不出來!這還有天理嗎?
蘇惟惟一夜沒睡著,次日一早起床,她竟然落枕了,脖子疼得厲害,梁小妹狗腿似的爬到她後麵,貼心地給她按摩。
“嫂子,我力道怎麼樣?手法還行不?有什麼不滿意的請您儘管提出來!我一定會改進的!”
小丫頭很會說,蘇惟惟被逗得噗嗤一笑,梁小妹見她高興了,自己也咯咯笑個不停,還得意地對臭臉的琤琤吐了吐舌頭,一副炫耀的神色。
看吧!她把嫂子哄得多開心啊,嫂子果然還是不能沒有她!
琤琤更鬱悶了,便抱著賀東霖送的玩具坐在門檻上,女人果然都很難纏,還是賀叔叔好,知道他在想什麼,說起來,還是男人間的互動更有意思。
為什麼賀叔叔不是他爸爸呢?其實他真的認為賀叔叔和惟惟很配。
上次他一直給惟惟製造機會,可惟惟個不爭氣的,竟想著賺錢了,根本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蘇惟惟見他又托著腮開始思考人生了,不覺笑著坐到他邊上。“這位帥哥,能不能賞個臉讓本小姐邀請您共進早餐呢?”
琤琤瞥了她一眼,驕傲地哼了一聲。
“早餐有您最愛吃的中式法棍麵包,有您最愛吃的中式izza,還有跟薯條是本家的土豆餅,相信這些食物配合著營養豐富的中式豆奶,一定會讓您擁有更為美好的一天。”
琤琤眨眨眼,半晌才抿著嘴,忍不住露出些許笑意。
蘇惟惟眯著眼繼續笑道:“再不去就被小妹吃完羅!”
這一次,琤琤終於有了反應,站起來噔噔噔很快跑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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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衛東,你嫂子從哪弄來的試卷?這試卷出的確實有水平。”
“我看到你嫂子了,真的挺漂亮的,她人真好,一直衝我笑,笑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嫂子一點都看不出來生過孩子了,她真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了,梁衛東,你們家顏值是不是都很高啊?”
同學們跟蘇惟惟接觸過,都很喜歡她,不時來他耳邊說幾句。
梁衛東聽到同學們讚揚的話,忍不住勾了勾唇,眼前浮現出蘇惟惟的身影,同學們誇得都沒錯,她確實溫柔大方又善良,是他見過的人裡最好的一個了,大家平常在宿舍裡聊天,聊到家家戶戶那一本難念的經,梁衛東會想起自己家,老梁家那一堆事簡直理都理不好,而所有一切的根源都是從母親去世哥哥去世,父親梁富貴娶了劉玉梅開始的。可如今他們的日子過得比從前好,說到底就是嫂子拉扯的好,嫂子就像是家裡的一盞燈,把這個家照亮。
“對了,衛東,你嫂子是不是還沒有對象?正好我哥剛離婚,也帶著孩子,要不要幫他們說和說和?”梁衛東上鋪的人湊過來。
梁衛東蹙眉,“你哥哥?什麼條件?”
“什麼條件?無產階級唄,年紀26,家裡有兩間平房,人挺好的,能賺錢,模樣也不錯,最重要的是跟你嫂子匹配!”上鋪說的理所當然。
不知為何,梁衛東下意識抵觸這件事,他從心底認為,蘇惟惟值得更好的人,她這樣的人應該嫁一個優秀又疼愛她的人,而不是因為條件匹配,隨便找個人嫁了。
他當下拒絕,“我嫂子沒有找對象的打算。”
“現在不找能一輩子不找嗎?她一個寡婦總不能一輩子免費為你們家做牛做馬呀,再說我哥人也不錯的,知冷知熱的,絕對是過日子的最好人選。”
梁衛東一頓,他說得對,嫂子不可能永遠待在老梁家,做一輩子寡婦。
可他私心希望,嫂子不會這麼快嫁人。他聽得嫌煩,便隨便說幾句給打發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街上已經沒人穿棉衣,全都換上了薄款單衣,日曆一頁頁往後翻,那日漸逼近的日期讓高三學生緊張了起來,梁衛東還是像從前一樣,每天聽課做題刷題,利用最後這點時間來查漏補缺,他抽空把狀元筆記又看了一次,狀元筆記上的錯題他已經全部摸透,之前的幾次考試卷完成度也比較高,就連老師都鼓勵他向著夢想衝刺,暗示他衝刺最好的學校,卻又叫他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從前,梁衛東認為自己能力不夠,時運也不好,可如今站在更高的地方回看過去幾年的高三生涯,那時候的他確實太弱了些,高考沒考上是意料之中的事,如今爬上來才知道,原來他還有能力站到這樣的高度。
下麵他隻需要證實自己,能有實力站到高考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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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紅英上次因為跟蘇惟惟作對,被狗咬了,她摸著疤痕位置,眉頭緊皺,她這裡打過了疫苗,可不知為何過了那麼久還是覺得疼,這次來北京,蘇媛媛說要帶她去醫院查查,她想想也就同意了,她這些年沒做過體檢,加上這錢又不要她出,不做白不做。
蘇媛媛帶她去了一趟醫院,做了身體檢查,孫紅英就是些老毛病,問題不大,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出來後,司機拉著她們回去,等到了大院,蘇媛媛才發現這是去葉家的。
她驚訝道:“我不是說了去旅館嗎?”
老顧瞥了她一眼,隻冷淡地笑笑:“少爺說了,您的養父母是葉家的恩人,既然來了北京,沒道理不去家裡坐坐。”
蘇媛媛皺眉,這事葉沉東沒跟她說,她早就看明白了,葉沉東是這家裡名副其實的大少爺,葉家其他四個孩子都唯葉沉東馬首是瞻,她一向怕這位大少爺,隻覺得自己不管做什麼都瞞不過葉沉東那雙眼,因為心虛,不免有些不敢麵對。
“我媽過段時間就走了,沒這個必要,真的,你把我送去旅館吧?我帶我媽四處走走就行。”
“小姐,您彆為難我了,大少爺吩咐我的事我不敢不做,再說人家養了你這麼多年,葉家儘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我隻是聽話辦事的人,您跟我說也沒用。”
說話間,車子已經停在葉家門口,孫紅英略顯緊張地看向眼前這幢小樓。
“媽,這……”蘇媛媛眉頭緊鎖,“你說該不會出什麼變故吧?”
“能有什麼變故?”孫紅英嗤了一聲,“就是想招待我一下,我去一趟就是了,彆擔心,媽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這點事應付得來。”
蘇媛媛不知怎麼說,反正她就是覺得最近葉沉東怪怪的,這位司機也怪怪的。
葉家人都在等著了,連老太太和老爺子都回來了,葉沉東正坐在沙發上泡茶,葉天青葉鐘鳴和葉文旭在一旁做物理實驗,把屋裡弄得一股味道,見蘇媛媛進門,那三人頭都不抬,蘇媛媛最不喜歡被人無視,心裡暗罵他們奇葩,也就是葉家這種自詡自由民主的家庭才會容忍他們這樣搞,看看,在家裡做實驗,說是弄得什麼食用色素和醋鹽等材料,把家裡弄得烏煙瘴氣的,葉家人都是瞎了?要是在鄉下,他們這樣的人肯定要被家長追著打的。
蘇媛媛心裡不爽。
蔡筠笑著把人迎進來,“你是媛媛的養母吧?這些年真是多虧了你收養我們家媛媛。”
孫紅英看向她,眼前不由一晃,蔡筠保養的極好,雖然是近五十歲的人了,可依舊皮膚白皙,麵色紅潤,身材沒有任何發福的跡象,頭發也濃密烏黑,一雙手素白纖細,身上隱隱有種淡淡的油墨香味,那種由內而外透露出的氣質,讓蔡筠看起來跟尋常人很不一樣。孫紅英眼神閃爍,半晌,才勉強勾唇:
“您客氣了,這是我應該的,當初我們在鐵軌上發現了媛媛,想著要不把她抱回來,這孩子一定活不了,後來陰差陽錯收養了她,好在這些年我們母女感情不錯,我也當多了一個女兒。”
蔡筠看孫紅英的第一眼其實並不喜歡這個人,這人臉長得精瘦,沒一點肉,一雙三角眼露出明顯的眼白,看人時,那雙眼睛裡總時不時透著一股子涼薄和偽善的光,那種感覺很難說清楚,就是一種直覺,她一直在學校教書,做學問的人接觸的環境簡單,平常家裡也沒複雜的人際交往需要,她為人處世方麵一向不夠圓滑,向來憑著喜好交朋友,如果孫紅英不是蘇媛媛的養母,而是她身邊的一個朋友,那她一定會遠離這樣的人。
畢竟孫紅英看著就像是那種會笑著對比,但一回頭就可能咬你一口的。
但在孫紅英講述完收養蘇媛媛的過程後,蔡筠對她改觀了很多。
“24年前家家戶戶的日子都不好過,你自己有一個女兒,還因為善心收養了我女兒,我真要好好感謝你。”
孫紅英笑著搖頭,“沒什麼可謝的,我就是做了大家都會做的事,如果是你,你也舍不得那麼小的孩子,那孩子包在被褥裡,臉蛋紅潤,模樣可愛,人又乖巧,不愛哭鬨,你一看她她就衝你笑,誰舍得把這樣的小孩丟在福利院裡?我想來想去,養一個孩子是養,養兩個也是養,還不如都給養了。”
這話說完,連一向對蘇媛媛冷淡的老太太也不由感慨起來。
那樣的世道裡,孫紅英能有這樣的大義實在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