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
東方不敗果然說到做到,他本來每日起身就練一小時功,現在他索性提早了一個小時起身,而後風雨無阻地陪著徐一清去釣魚。
徐一清壓力山大。
他釣魚的技術本就菜,再加上有個東方在旁邊“虎視眈眈”,彆說釣魚了,連個魚影都沒見到。
“先生,我今日有事就暫且不陪你了。”東方不敗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見徐一清實在是坐立難安,便自覺地尋了個理由離開。
徐一清心裡簡直是長舒出一口氣,“既然你有事,那你就去忙吧,不必陪我。”
東方不敗早已把他那點兒小心思都看在眼裡,似笑非笑地道了一聲好。
等到東方不敗走遠了,徐一清才長噓一口氣。
徒弟多了,可真是麻煩啊。
徐一清根本難以想象那些有七八個徒弟甚至更多的人日子有多難過。
要想做到一碗水端平,真是太難了。
彆的還好,叫他釣魚,他真的做不到啊!
但是他已經答應了東方了,自然就得說到做到。
徐一清提著魚竿,打算去海邊釣釣看,湖泊裡魚少,大海裡魚多,說不定就讓他瞎貓碰到死耗子,碰到了一條魚了呢。
海岸邊,滾滾海浪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乳白色的泡沫隨著深藍色的海水拍打在岸上,滔滔不絕的海浪聲一陣強過一陣。
忽而,天地間一道劍光一閃而過。
隻見海水似乎瞬間被割斷了一般,時間也仿佛瞬間停止。
一道白色的身影就立在天海之際。
白色衣袖飄飄,如若仙人。
彭——
一聲巨響隨後而至,海浪重重地拍打在了地麵上,無數的魚蝦隨之也掉落在了海灘上。
“西門莊主?”徐一清頓了下,叫了一聲。
葉孤城轉過身來,徐一清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閣下是?”
“白雲城城主葉孤城。”葉孤城收劍回鞘。
“葉城主剛才的一劍可真是絕妙。”徐一清讚歎道。
葉孤城緩緩點了下頭,“徐先生覺得妙在哪裡?”
啊??徐一清一臉懵逼,他隻是想來摸一條魚回去,為了不顯得那麼尷尬,便誇了一句,竟然還要問他妙在哪裡。
“妙在快。”徐一清隻能順著他的話往下聊,“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葉城主這劍平實無華,卻有獨到之處。無他,唯快爾。”
葉孤城怔了怔,琢磨著徐一清的這句話,“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先生果然有見識。還請先生指教我這一劍還有什麼不足之處。”
徐一清無法,隻好查看了下,斟酌了下字詞,道:“你這劍固然快,可是卻劍心尚不圓滿,仍有執念。你的劍心不純。”
葉孤城的臉上露出了怔然的神色,他的眼裡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神色。
“多謝先生賜教。”葉孤城對著徐一清拱了拱手,帶著發自內心的尊敬。
“今日得先生指教,日後先生若是有什麼需求,隻管命人到白雲城尋我,我必定絕不推辭。”
“那倒不必。”徐一清擺擺手,他俯下身拾起沙灘上的一條魚來,微笑著說道:“此魚便足以作為報酬了。”
葉孤城看著那條魚,愣了下,隨後像是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
徐一清又道:“說起來你和西門吹雪看似相似實則卻截然不同。”
“先生,為何這麼說?”葉孤城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來問道。
徐一清道:“你和西門吹雪都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劍法高手,可你是劍心中仍有執念,西門卻是劍心太過完美了。”
“劍心太過完美,不好嗎?”葉孤城問道。
徐一清回答道:“天下之事最忌諱的就是這個最字,獨陰不生陽,獨陽不勝陰,唯有兼之、並之、破之、立之,才能夠形成真正的劍心。”
兼之、並之、破之、立之!
葉孤城低聲念著這八個字,他的眼神中漸漸地恢複清明,一刹那間,一直束縛在他心上的鎖鏈瞬間瓦解。
他手中的劍呼嘯而出。
一劍光寒十九洲!
天地間仿佛瞬間變色,大海在刹那間仿佛被分成了兩半,又在片刻後合攏。
嘩嘩嘩——
海浪聲在靜默片刻後又響了起來。
“我悟了。”葉孤城閉上眼睛,沉著聲道。
他的聲音中帶著隱隱的喜悅,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的眼睛仿佛洗淨鉛華一般,眼中仿佛有萬千世界,深邃、神秘,又帶著暢然。
“多謝先生。”葉孤城對著徐一清拱了拱手,這次他執的是弟子之禮。
一字尚且為師,這八字於他至關重要,無論徐一清認不認,葉孤城都認了他欠徐一清的恩情。
“不必多謝。”徐一清心裡感慨,這葉孤城的悟性極好,甚至在他認識的人裡麵都能排得上前三了。之前他似乎身有羈絆,現在他顯然已經看透了,沒了羈絆的他究竟能走到什麼程度,徐一清很好奇,也很期待。
徐一清的目的已經達到,便提著桶,拿著魚竿轉身離開。
看著徐一清“灑脫”的背影,葉孤城臉上也不由露出了敬服的神色來。
或許仙人,就該是這般,不拘小節吧。
尋常人要是有這等讓他欠恩情的機會,早就恨不得讓他做各種各樣的事情來討回恩情了,也隻有徐先生會用一條小魚來當作他的報答了。
葉孤城一想到這裡,心裡就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敬佩來。
徐一清根本不知道葉孤城腦補的想法,他提著魚,心裡頭鬆了口氣。
總算是有辦法跟東方交代了。
“先生還真能釣到魚啊?”東方不敗看著魚桶裡的小魚,唇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
“那是當然。”徐一清理直氣壯、得意地抬起下巴,“區區一條小魚,根本不在話下。”
東方不敗忍著笑,誇獎道:“我也看出來了,先生無一不精,在釣藝上必定也是精通的,隻是前些日子怎麼不見先生釣到魚呢?”
徐一清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他的額頭上沁出冷汗來,乾咳了一聲,“大概是你在我身邊,那些魚被你嚇跑了。”
“是嗎?”東方不敗伸出手敲了敲那木桶,裡頭那條黑魚被驚動了,不住地搖擺著尾巴四處竄遊著。
“就是這樣。”徐一清淡然自若地把鍋丟給了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眼裡泛起點滴笑意,他抬起眼眸來,如寶石一般璀璨的眼睛裡含著笑,“可我怎麼聽說先生這魚是跟葉孤城葉城主換來的。”
“消息傳得這麼快?”徐一清驚得瞪大了眼睛說道,他說完這句話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眼神飄了飄,“這都是誰造的謠!”
“司空摘星。”東方不敗笑道。
徐一清心裡扶額,司空摘星好歹也是個盜王之王,怎麼這麼八卦?!
“先生,還堅持是彆人造謠嗎?”東方不敗忍著笑,一臉嚴肅地問道。
徐一清自知理虧,低下頭,他身為師傅,本該好好教導東方才是,自己卻為了一點兒麵子說出謊話來,“東方,我錯了。”
徐一清認錯認得很誠懇。
東方不敗咬著嘴唇,忍笑忍得很辛苦,他咳了一聲,“先生,錯哪裡了?”
“我錯在不應該說謊。”徐一清摸了摸鼻子,心裡後悔萬分。
“還有呢?”東方不敗握緊拳頭,忍耐著笑意,緊跟著問道。
“還有就是不應該把責任推到你身上。”徐一清想了想,內疚地說道。
“是我釣魚技術不好,不關你的事。”
“難道除了這些就沒有其他的事了嗎?”東方不敗覺得自己就是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他現在幾乎是耗儘自己的意誌力在忍耐著笑,他咳了一聲,試圖把笑意遮掩下去。
徐一清絞儘腦汁,卻怎麼也想不出來了,他抬起頭來,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還、還有嗎?”
“難道沒有嗎?”東方不敗反問道。
徐一清頓時心虛,東方既然這麼說,那他肯定是有做錯什麼事情。
可是,徐一清根本就想不到自己還做了什麼錯事。
“東方,我難道真的還做錯了其他事嗎?”徐一清抬起頭來,“你就提醒我一點點。”徐一清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
東方不敗再也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笑也就算了,還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徐一清愣了下,隨即反應了過來,他被東方給耍了!
徐一清的臉漲得通紅,他又羞又急,“你、你……”
徐一清恨不得有個地縫能讓自己鑽進去。他拂袖,轉身就要離開。
“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的。”東方連忙伸出手拉住徐一清的衣袖,徐一清的性子好歸號,但是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這要是讓徐一清走了,他日後就彆想在徐一清麵前有什麼好臉色了。
徐一清氣惱地說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有心的。”
“我也不是有心的。”東方不敗說著就想到剛才徐一清那模樣,他又忍不住笑了一聲。
徐一清頓時就跟被點燃了的爆竹似的,一下子就炸了。
他回過頭瞪了東方不敗一眼,“你竟然還笑!”
“我沒笑。”東方不敗試圖忍下笑意,但是顯然他臉上的笑容根本遮掩不住。
徐一清沉默地看著東方不敗,片刻後,難得毒舌地說道:“那你臉上的笑容是走火入魔了嗎?”
“這也說不定。”東方不敗從善如流地接下話來,“先生,畢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東方不敗原意是想說宮九,但是他卻忘了,在這個時候,這句話更能夠解讀出另一個意思。
徐一清盯著東方不敗拉著他的袖子的手,從嘴裡吐出一個字來:“手!”
“先生。”東方不敗不解地回視徐一清。
許是剛才得意太過頭,東方不敗到這個時候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什麼問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徐一清磨牙切齒,牙癢癢地說道:“我去找彆的地方呆著,免得讓你也染上我的壞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