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2)

第四十章

人皮被剝下, 還剩脖子以下阿江不讓寫的地方連著,露出她原本的那張臉——褶皺如溝壑,枯黃跟老樹皮一樣鬆弛的皮膚, 近距離看, 似乎還能看到皮膚上密密麻麻的斑點。

銀花婆婆放聲尖叫, 要不是她還被定身符壓著,早就拿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了。

池西:“看清楚了嗎?”

林飛文和宋金眼睜睜看著銀花婆婆上演變臉絕活,從明豔照人的少女變成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精神上受到強烈衝擊, 聽到池西問話,麻木地點了點頭, 還沒有反應過來。

池西也覺得銀花婆婆真麵目礙眼,又伸手把她這張皮貼了回去,重新把她變回那個明豔動人的小姑娘的模樣。

銀花婆婆除了承受不了自己露出原本的模樣和驚恐外, 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池西的實力。她自己身上這張人皮的煉製方法與其他不同,幾乎將人皮蘊養成了法器, 又融入了異香蠱蟲, 一般人根本發現不了,就算是四大道觀的觀主來了, 都不一定能夠發現。

但池西非但看出來了, 上手就能把她身上的人皮剝下來,甚至抬手還重新貼回去了?!

雙方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麵上的對手,彆說較量,這小姑娘抬個手, 她就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銀花婆婆忍不住懷疑,池西和她一樣,身上穿了年輕貌美的人皮, 芯子說不定是一個比她還老的人,在驚慌之外,她居然生出一種想問問她身上的皮又是怎麼煉製出來的,感官上比她自己琢磨的人皮還要真實無痕。

“你到底是誰!”

村長還被定身符壓著,趴在地上,連頭都沒法抬起來,但這不妨礙他和銀花婆婆一樣,感知到池西的實力。

什麼時候道門居然出了這麼一個天才的弟子?

他驚怒的聲音把林飛文和宋金都拉回現實裡麵。

林飛文心係好友的安危,“前輩,我們先去後山找人嗎?”

池西點頭,“馬上就去。”

她隨手往銀花婆婆身上拍了兩下,將兩股氣分彆打入她的體內,後者隻覺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涼意從腳底竄上天靈蓋,她整個人都汗毛豎起,要不是動不了,她這會兒估計早就站不住了。

池西又依樣畫葫蘆,在村長身上拍了兩下。

被拍的兩人隻覺得脊背生涼,對池西的做法迷惑不解。

林飛文好奇多問了一句,“前輩,我們就把他們放在這裡嗎?會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村子裡除了金銀這兩公婆外,大多都是普通人,他們很多人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乾什麼,甚至被玩弄在股掌之中,要是有人這裡的異常,直麵普通人,光是解釋起來就很麻煩,最怕的就是起衝突,傷了誰都不好。

池西沒有正麵回答他的話,她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摸出一把剪刀,利索的把符紙剪成了鈴鐺的樣子,下一秒,鈴鐺就真真實實的出現在眾人眼前。

池西這手法和上次用障眼法做出一根棍子的手法不同,反而與道家點豆成兵的手段相似,她拎著鈴鐺,輕輕晃了晃,發出一陣銀鈴般的聲響。

林飛文和宋金來不及驚歎,趴在地上的村長突然縱身而起,把他們兩個人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反擊,但他們很快發現,村長臉色僵硬,眼珠子裡透出的滿是驚恐,根本沒有要針對他們。

和村長一起開始移動的還有銀花婆婆,兩人在清脆的銀鈴聲下,一步步走出門,又繼續往後山開始挪動。

池西走在他們身後,時不時搖著手上的鈴鐺。

林飛文和宋金麵麵相覷,能看到對方眼裡的不可置信,這術法像極了趕屍的手法,但池西驅動的可是大活人啊!

池西停下腳步,扭頭看發呆的兩人,“還不快點跟上?”

林飛文和宋金連忙往前走,緊跟在她身後。

一行五人穿過村子裡的小道,一直到山腳下,他們都沒有碰到一個村民,除了走出門門的時候,院子躺著的那十七八個村民。

林飛文怎麼都不會想到,在池西用風力將銀花婆婆身上的異象吹到屋外的同時,卻把香味吹散到了村子裡麵,凡是問道這股異香的村民,沒有任何征兆,全都陷入了昏睡之中。

五人站在山腳下,從這頭往山裡看過去,隻有一條蜿蜒的小路可以走。

池西卻沒有從小路的道上走,而是沿著小路的邊緣,邊走還叮囑其他兩人,“你們也小心點,彆走到小路上麵,免得打草驚蛇。”

銀花婆婆和村長兩人被控製著走在小路中央,兩人雖然無法對視,但震驚的心情都是一樣的,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池西居然連這一點都看的明明白白。

原本想著池西他們沿小路上山的算盤落空。

林飛文和宋金得了池西的吩咐,特意離小路遠了一點,生怕不小心踩在道上。

好在他們三個人身手都不錯,上山的路沒有想象中的難走,隻需要繞開一些樹墩子就可以。

池西一直走到山頂才停下來,視線往下掃過一圈,因為她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對可能會見到的情況有了心裡準備,臉上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眼裡出一分戾氣。

但林飛文和宋金兩人卻從沒見過這幅場景,他們的腳底仿佛生了根,心裡頭生出一股抑製住的憤怒。

他們上山的路看著很是正常,但翻過一座山,後山卻放滿棺木,舊的新的都有,大大小小規格不一,舊一點的棺木在風水日曬下已經被腐蝕,露出裡麵的森森白骨,有幾副骨頭架子半散落在地上,甚至還能看到幾節指骨深深的插進棺木板裡麵。

這麼多棺木,全都是還活著的時候被放進棺木裡釘死,活活給憋死的!

除了年代久遠而破損的棺木外,幾乎有一半的棺木看著還很新,幾乎能想想到裡麵是什麼場景。

這哪裡是一座山,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林飛文猛地回過神,顫抖地看向銀花婆婆,“薑左呢!你們把薑左放在哪裡了!”

他一想到好友被釘在棺木裡,就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恨不得直接殺了這兩個人為好友報仇!

銀花婆婆被林飛文的眼神看的心驚,生怕這個時候對方捅她一刀,連反抗都沒法反抗,但她咬咬牙,閉著眼睛不去看林飛文。

村長也是一樣。

他們兩個人想的很簡單,他們栽在池西手上,是他們輕敵,更沒有想到會招惹到這麼厲害的人,但活祭迫在眉睫,如果沒有活人來消弭被鎮壓的龍的怒意,到時候龍怒也是他們無法承受的。

後山嶄新的棺木至少有四五十副,而且都釘死了,他們一個個找也得費不少功夫,再過一個小時,時辰已到,棺木裡的陣法就會啟動,到時候,他就會變成活死人。

一個實力不錯的玄門弟子至少能夠抵三個普通人,好歹也能勉強撐住龍怒。

況且,要是他們三個人真去撬開棺木,說不定他們還有翻身的機會。

林飛文看著他們到這個時候還閉眼,氣急敗壞,恨不得直接上手把他們暴打一頓,眼看他們這邊沒法問出什麼,他轉身就要過去找薑左所在的棺木。

“等等。”池西喊住他。

林飛文硬生生停下腳步,“前輩?”

池西收起鈴鐺,“你和宋金就在這裡,我過去把你朋友的棺木打開。”

她給了林飛文一個眼神,示意他後退,不要再往前走。

林飛文眼裡滿是感激,也想幫著池西一起找,“前輩,這裡棺木這麼多,我還是一起……”

池西搖頭,打斷了他的話,“你要是再往前走兩步,不出一小時,你自己就跟薑左一樣了。”

林飛文“啊”了一聲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宋金卻變了臉色,連忙把林飛文拉了回來,“你還不懂嗎?他們就不是把人放進棺木裡抬上的,而是直接把活人扔到後山的!”

這裡的棺木全都是自己長出來的!

銀花婆婆和村長兩人猛地睜開眼睛。

池西控製他們也沒太用心,就隨意讓他們站著,此時他們沒法睜眼看到池西,隻能用餘光死死的盯著池西——為什麼,她連這都知道的這麼清楚。

銀花婆婆想到池西說過的關鍵字,心裡忍不住生出巨大的恐懼——千年來,他們世代的基業,說不定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池西沒有任何猶豫,幾步踏進後山的範圍,甚至沒有做任何的掩飾,大大咧咧的走著,隻是右手從兜裡麵把觀觀給掏了出來。

後山的棺木全都是畫上了陣法,能夠阻隔活人的氣息,單是看,是看不出來的。

她右手拿著觀觀,左手取出一枚銅錢,直接把銅錢拋向空中,發出“咻——”的輕微聲響。

被拋出去的銅錢卻沒有直線落地,而是詭異的往相反方向落地,甚至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滾出十幾米的路,最終靠著一口半新不舊的棺木停了下來。

池西撿回銅錢,右手高高抬起,直接一棍子打在棺材板上。

“滋滋滋——”

整個棺木都發出了奇奇怪怪的聲音。

幾秒之後,棺木從中間裂開,直接分裂成了兩半,露出了還昏迷不醒的薑左,他周身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味,和銀花婆婆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

池西伸手掀開他的眼皮看了眼,他吸入香味的時間比較長,沒有這麼快能夠醒過來,池西乾脆把他扛起來,直接走回山頂,把薑左交給林飛文。

“等一會兒就能醒了,你看著他。”

林飛文連連點頭,把薑左平放在地上,“前輩,我們現在……”

他抬起頭,看向池西,聲音戛然而止,就看到池西手裡的棍子變長了不止一倍有餘,狠狠打在銀花婆婆和村長身上。

兩人吃不住疼痛,從喉嚨裡發出抑製不住的痛呼聲。

但池西麵無表情,絲毫沒有因為他們的痛呼而生出手軟的感覺,反而打的一下被一下重,很快,兩個人呼聲就變得微弱,眼看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林飛文目睹池西揍人,心裡涼颼颼,但這兩個人也該打!

他正想說話支持池西,就聽到她輕飄飄來了一句,“打了這裡兩個小的,老的也該來了。”

小的?

老的?

這還有誰要過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林飛文都不用問出口,四周就開始起風了。

和之前池西招來的風不同,這股風夾雜著濃烈的陰煞之氣,很快就變得異常強烈,周圍的樹葉“簌簌”作響,連地上的灌木叢都被直接掀翻。

林飛文勉強抵擋住這股妖風,不至於被吹翻。

他們這邊隻是被波及,站在後山的池西才是妖風的中心,以她為中心,一米之內,妖風猛烈到跟龍卷風一樣,軌跡清晰可見,呈現螺旋狀,把她包圍起來。

這麼大的風,是個人都會被吹上天。

池西卻是腳下生根,紋絲不動,甚至連跟頭發絲都沒有吹起來,完全沒有被妖風影響。

要是林飛文和宋金眼力再好一點,他們就能看到在她周圍反方向產生了一股氣流,直接抵消了妖風的流動,甚至隱隱有滲透到妖風之中,逐步瓦解妖風的行動。

池西原地站著轉了一圈,環視一周,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後山就是坐斷龍口的地方,說直白點就是後山這一片棺木的範圍就是真龍的嘴巴,他們把活人扔到這裡,用活人被釘死在棺木裡的怨氣來抵真龍因為被鎮壓後的怒火。

之所以這裡的龍脈被鎮壓,是因為他們這一脈想要利用龍脈對自身進行蘊養,但龍脈得天獨厚,長久的龍脈甚至到最後都能產生自己的意識,最後得道飛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怎麼可能甘願被一脈鎮壓在這裡,專門為人服務?

因此,他們這一脈的人特意用整個城市的氣運鎖住龍脈,龍口坐落在後山,龍脊便是山脊,上麵種滿了構成大陣的林木。

但龍脈哪兒是這麼容易被壓住的?

每隔幾年,大陣就會有所鬆動,被鎮壓的龍脈會借機反抗,就有了他們這一脈利用活人坐斷龍口,將龍脈的怒火都堵在後山。

也是因為傳承至今,他們這一脈實力不濟,逐漸控製不了城市,就把範圍縮小到周圍幾個村落。

村落的氣運自然無法與整座城相比,龍脈動蕩的會更加頻繁,為了堵住龍脈,他們就會越來越頻繁的用活人來祭祀,從相隔五六年,逐漸變為兩三年,到現在,甚至把主意打到玄門弟子的頭上。

池西把他們兩個人打到出氣多進氣少的半死不活的程度,不僅是為了出一口惡氣,還是為了證實一件事情。

如今妖風肆虐,和她預想的沒有差彆。

她掏出六枚銅錢,這幾枚古錢都是之前從道觀裡麵取出來的,日常受到供奉,僅一枚就可作為法器,如今六枚銅錢在她手裡,快速的結陣,按五行八卦,分彆從四方飛出去,打進石碓下麵。

妖風驟然停止。

池西走到一個破舊卻還算完整的棺木邊上,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甚至沒有用上木棍,而是直接踢了一腳,愣是將棺木踢到四分五裂的程度。

但她還沒有收住腳,棺木裡麵的“屍體”也被她一腳踢飛,直接飛出好幾米,跟個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高高飛起,又徑直落在地上,直接把石碓都砸出了一個大坑。

池西冷笑,“蘊養了這麼多年,也還隻是到伏屍的程度,資質這麼差,還想修成什麼僵屍,出來讓人笑話嗎?”

銀花婆婆:“……”

村長:“……”

他們被池西打得倒在地上,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痛的,但她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耳朵裡,不難猜到她們這一脈最大的秘密——以龍脈蘊養著首代銀花婆婆的屍身,隻要能夠成功,首代銀花婆婆就能夠死而複生,將這種不死神術傳授給他們。

明明是世代相傳,又充滿追求的事情,在池西口中說出來,竟成了一個笑話?況且,僵屍分為很多級彆,從弱雞的紫僵到白僵,再到綠僵、飛僵,每晉升一級,都無比困難,更彆說飛僵再往上晉升,必定會經曆伏屍的階段,但隻要再升一級,就能夠達到不化骨的境界!

不化骨意味著不生不滅,那可是永生!

兩人要不是承受著定身符和入骨疼痛的雙重打壓,恨不得衝到池西跟前好好問她一問,她憑什麼如此自大。

池西走到“屍體”旁邊,伏屍是僵屍裡最特殊的一個階段,經過千年,屍身進化到銅皮鐵骨,但卻無法移動,聽著不厲害,但實際上這身皮肉刀槍不入,沒有什麼軟肋命門,很難對它造成重傷,更彆說是殺了它。

不過僵屍始終是僵屍,怕的便是浩然正氣。

她也用不著費力布置什麼九天雷陣,手上的觀觀就足夠對付僵屍了。

木棍周身閃爍著明顯的雷電的氣息,劈裡啪啦得作響,眼看就要把伏屍電到連它的後代弟子也不認識的時候,異變突生!

池西臉色微變,急速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