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軒大抵是這世上最了解魏臻的人了,不管前世今生,璟軒都對魏臻的能力極其放心,薛家的事有魏臻親自出馬,自然是萬無一失的。因而璟軒毫不擔心薛家那邊會出了岔子,繼續十分淡定的在維揚這邊繼續散播關於桓譯的那些流言蜚語,今兒弄一個打油詩,明兒編個小曲兒,玩得不亦樂乎,直把維揚城弄了個流言滿天飛,林如海自然氣得不輕,奈何上皇這尊大佛護著璟軒,林如海再大的火氣也隻能自個兒往肚子裡吞了。
不提璟軒那邊如何無視林如海的不滿,並且繼續肆無忌憚的給桓譯的流言添油加醋,單說薛蟠這邊。自打他從璟軒那邊得到了消息,這小子便與五娘帶著鏢局裡麵最彪悍的一群弟兄去保護他爹薛明義。他們一行人日夜兼程,在見到完好無損的薛明義一行人時才鬆了一口氣。
見到風塵仆仆的兒子和準兒媳婦帶著一大群兄弟過來,薛明義自然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薛明義一向精明,見著眼前的陣仗,自然能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細問之下,他才知道自己的性命竟然被惱羞成怒的忠安王世子給盯上了。
乍聽見這個消息,薛明義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執掌薛家家業二十餘年,薛明義也沒少走南闖北張羅薛家的生意,每次出行為了安全考慮他也是帶足了人手。如今世道還算太平,雖然有些地方免不了山賊水匪盤踞,但薛明義既有人手又舍得出銀錢買路,這麼多年下來倒也算平平安安。
這次他是去杭州查看染坊事宜,並不是壓貨,身上也沒甚麼值錢的財物,也沒有招搖的車隊,自然沒有想到要煩勞鏢局的人。而杭州距離不遠,這一路也沒什麼險山惡水,官道一向都很太平,因而薛明義隻帶了幾個薛家的下人隨行而已。若是桓譯當真在路上設下埋伏等著他,恐怕他們這些人當真是插翅難飛。
想到這兒,薛明義忍不住後怕,心道好險好險,果然這咬人的狗不叫,這忠安王世子桓譯平日裡看起來是個和善的君子,誰想到竟是個麵慈心苦的,一出手就想要他的性命!
“爹,性命最要緊,杭州的事還是先放一放,您也彆回金陵了,誰曉得桓譯那手能伸多長?咱們這就回維揚去,有璟軒在,準保讓那桓譯吃不完兜著走!”薛蟠見他爹有些發呆,還道是他帶來的消息嚇壞了他爹,忙拍著胸脯在這兒做保證,把璟軒扯進來給他爹壓驚。
薛明義見狀眼裡不由得露出了幾分欣慰,這傻兒子雖然還沒什麼城府,但總歸沒走了歪路,現如今還知道心疼他老子了,總算是有點兒大人的意思了。
薛明義此人一貫是能屈能伸的主兒,心係薛家的家業,當初對著少時的璟軒都能伏低做小,足見其心性一二。可真碰到關乎身家性命的關頭,這薛老兒可也不是省油的燈,倒有些睚眥必報的意思。叫他就這麼縮回去,薛明義總覺得心裡麵不是個滋味兒。
隻見這薛明義拍了拍薛蟠的肩膀,溫言說道:“眼下天色也不早了,前麵就是棲霞鎮,鎮裡麵有個大店房,平日裡我途徑此處都是在那裡投宿,與馬掌櫃也頗為相熟,你們這一路風塵仆仆的過來,想必兄弟們也都累了,今天晚上大家先好好休息休息,再作打算也不遲。”
薛蟠一聽,也覺得的確是有些乏累,忙不迭的應了,倒是五娘聽了這話不由得柳眉微微一挑,總覺得公爹這話裡麵仿佛不那麼簡單,薛明義見了懵懂的傻兒子和已然有些琢磨出味道的兒媳婦,臉上多了一絲笑意,薛家後繼有人呐。
待一行人來到棲霞鎮的時候,天色還沒暗下來,那馬掌櫃一見是薛明義,不由得滿臉笑容,兩個人寒暄了一陣,薛明義又讓薛蟠上前來給馬掌櫃見禮,那馬掌櫃還是頭一次見到薛蟠,打量了他一番,不由得笑道:“薛公從前可是有失偏頗,我看貴公子儀表堂堂,將日前途是不可限量,您老又何必太過嚴苛呢?”
這馬掌櫃是薛明義的老熟人,往日裡薛明義下榻此處之時沒少和這馬掌櫃談起自己的孽子,馬掌櫃見薛明義言辭神態不似自謙,心中還暗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今日一見這薛蟠,見他相貌不俗,舉止並無不妥,雖說有些個憨勁兒,卻並不似薛明義口中的“混世霸王”,心中暗笑這薛明義是望子成龍太過了些,這才有此一說。
“借馬兄弟吉言。”薛明義笑嗬嗬的說道,兒子越發長進了,他心裡麵可是彆提多歡喜了。
因是熟客,不需要薛明義仔細交代,馬掌櫃很快就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馬匹也被小夥計帶去馬廄喂草,眾人洗漱一番後,馬掌櫃還特為的準備了豐盛的菜色和酒水。
酒足飯飽過後,薛明義把薛蟠、五娘並他們帶來的兩個大鏢師帶到了自己的房間,一臉正色的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來。
“正如蟠兒所言,放下杭州之事折返維揚固然是個保命的好法子,可那桓譯打定了主意取我的性命,想必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我這一折返,隻怕就打草驚蛇了,尚不知林大公子那邊有什麼安排,我等這一折返,也不知道會否對大公子的計劃有所妨礙。”薛明義撚著胡須說到這兒,臉上的神色可稱不上好看,看了眼眾人的臉色,又慢條斯理的繼續說道:“更何況,那起子人把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讓我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我這心裡總覺得不是個滋味。”
薛蟠還有些懵懂自家老爹的意思,五娘這人精兒卻是心裡麵明鏡似得,她帶來的那兩個大鏢師也是金鳳寨的頭目,江湖上的人一聽這話也無不通透的,隻見那黑臉鏢師讚同的點頭道:“薛老板這話說的對極了,那不長眼睛的東西,惹到了咱們的頭上,不給他們放點兒血,崩掉他們的大牙,也顯得咱們忒沒血性了些不是?”
旁邊黃臉的鏢師也讚同的點頭,他們這些人都是草莽出身,什麼王爺世子的,在他們這些江湖人的眼睛裡麵還不如金家這些當家的來的有分量,如今這薛明義是自家當家的公爹,那就是一家人,敢動他們的人,那就是明晃晃的打臉、在太歲頭上動土,這兩個殺神們來的路上就憋了一肚子火,被五娘強壓著沒發出來,眼下聽了薛明義先挑起了頭,自然是連連附和。
五娘想了想,這才說道:“阿爹既然不想折返回去,那便是要闖一闖桓譯設下的天羅地網了。隻是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那桓譯托付的山寨總歸是占著地利,且咱們在明他們在暗,萬不可托大了。”五娘心裡麵也是讚同的,但她心思細膩又足夠謹慎,此時並沒有衝昏了頭腦,反而頗為冷靜。
薛明義讚許的點頭,而此時薛蟠也回過味兒來,大眼睛裡麵也露出些光彩來,插言說道:“那依爹和娘子之見,咱們該怎麼做才是?”
薛明義心裡麵已經有了成算,聽見兒子問了,便也沒兜圈子,直說道:“第一便是不能打草驚蛇,第二則要做萬全的準備。今日休整完畢,你們派人悄悄回去維揚尋到大公子,且看看大公子那邊有什麼打算。”
眾人一聽紛紛在心裡麵暗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五娘忙點頭說道:“阿爹此言不錯,我們聽聞了消息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生怕被那起子賊人搶先下手,因而並不知道大公子那邊可有什麼安排。眼下若是大公子那邊有了成算,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說罷,五娘便叫來身邊兩個腳程最快的兄弟,讓他們稍作休息便連夜啟程回去維揚尋璟軒說明事情的原委,並且叮囑他們一定要萬分小心,切不可露了行跡被桓譯那麵的人知道,以免打草驚蛇。
誰料這二位還沒出發,反倒是魏臻先找到了他們落腳的這家客棧,免除了五娘等人的一番奔波,眾人相見,自然是皆大歡喜,薛明義忙問起了維揚城裡一切可好,魏臻也簡明節要的把最近發生的事說了一說。
聽聞桓譯在維揚城裡花樣作死,五娘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譏諷之色,薛明義更是直言不諱的說道:“想來受到桓譯授意的這夥山賊與他勾結並非一二日,他們的手裡未必就沒有桓譯的罪證,若是能在此突破,說不準還是個扳倒桓譯的良機。”
魏臻聞言點了點頭,麵上神情嚴肅:“薛伯父放心,路上我已經派人打探清楚,與桓譯勾結的是五鶴崗,這個山寨還曾經向周遭的村鎮百姓販賣過私鹽,想來這山寨的手裡恐怕還握有更多的證據。”
薛明義聞言一陣:“當真?”
“朱家塢就在五鶴崗山下不足百裡,在市集上我聽到百姓議論說好一段時日山上都沒有派人下來賣鹽。”魏臻示意打聽到消息的暗衛上前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