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2 / 2)

也是這賈雨村倒黴,他平日也是十分謹慎,輕易不會到此麵見桓譯,多半是通過親信之人傳話。不過明日就是桓譯回京的日子,賈雨村想了多時才決定親自來給桓譯辭行,順便也試探一下桓譯對自己的安排。這段時間他可是為桓譯暗中出了不少力,所圖正是他的前程,眼下桓譯要回京,他的前程可全係在桓譯的身上了。

誰知道偏就這麼時運不濟,就在賈雨村剛剛得了桓譯的暗示,明白自己即將飛黃騰達前途無量之時,這宅院竟然被兵丁們給圍住了。待到了賈雨村被士兵拿住帶到眾人麵前之時,賈雨村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當真是前途無亮了。

維揚有頭有臉的官家可都聚集在此了,林如海更是站在最前麵,這賈雨村被帶出桓譯的宅院大門之時,無數雙眼睛可都盯在了他的身上,身為林如海身邊十分得用的幕僚,維揚這些官家對賈雨村可並不陌生,此時見到他竟然深夜逗留在忠安王世子的地盤,這些人看林如海的眼光可都變了。

到底是林如海禦下無能致使手下最得用的親信幕僚都倒戈到了忠安王世子那一邊,還是林如海根本就是站到了忠安王那一派之中?

不對啊,林如海的夫人可是出身賈家,不正是北靜王一係的人?

還有,林如海可是禦史欽差呢,不應該是皇帝的親信麼?

一時間,在場的眾人心裡麵可是轉過了無數個念頭,落在林如海身上的視線也都帶著各色不明的味道,原本林如海就因為今夜之時十分焦躁,待一看到這賈雨村竟然被人從桓譯的府上搜了出來,立時這臉上的表情就掛不住了,瞬間臉上便布滿了烏雲,再一對上趙孟嘉毫不掩飾的懷疑的神色,林如海隻覺得胸口一悶,險些吐出血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雖然賈雨村被趙孟嘉帶走一道押往京城,但他的家眷妻小可都還在維揚城,林如海忍著怒火回府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命林貴帶人把賈雨村的家宅搜了一通,並把他的妻小都帶到了林府。

看完了林貴帶回來的賈雨村與桓譯互通的書信,林如海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氣得不輕,那嬌杏本也不是什麼有大城府的婦人,不過是賈雨村教她如何她便照葫蘆畫瓢罷了。如今聽聞賈雨村被軍隊帶走,早就和天塌了似得,到了林如海麵前,哪敢再扯謊,林如海一問,她便把她所知道的事情都和盤說出,包括她是如何聽從賈雨村的命令在薛太太麵前挑撥離間的也統統都交代了。

林如海本來就因為賈雨村的背叛而氣惱萬分,再一聽這嬌杏的話,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好懸沒昏過去,賈敏忙在一旁把他扶住,叫旁邊的人先把這嬌杏與賈雨村的兒子看管起來,拿了顆順氣丸混著熱水叫林如海服了下去。好半天,林如海才緩過這口氣來。

“事已至此,我想老爺據表陳述,相信皇上也能明白老爺的一番苦心,那賈雨村不過是個狼子野心的小人,如今有這些書信作為證據,又有他妻子的口供,不怕他到時候反咬一口,你也放寬些心才是。”賈敏見林如海神色抑鬱,忙勸他道。

林如海長歎了一聲:“夫人,皇上聖明,這件事我並不十分擔心,我現在是覺得愧對薛公啊!聽那婦人所說,這賈雨村定計之毒辣,並非一兩日的光景能想得出,可見是蓄謀已久,料想這薛家遭逢大難,恐怕不是簡單的災禍,難保這賊子也牽扯其中。”

賈敏聽了也是大驚失色,夫妻兩個對視了半晌,賈敏這才艱難的說道:“老爺,不如你把璟軒那孩子叫回來問問,我想,他也許知道些內情也說不準。”

林如海僵硬的點了點頭,無奈之下才命人去叫璟軒回府,哪知道派過去的人很快便回來回複,說是璟軒昨晚便跟著大軍離開了維揚一道進京去了,其餘的事,這人也是一概不知。林如海也隻得暫時按捺住了心中的千頭萬緒,到書房思索半晌,寫折子自辯去了。

賈敏則有些擔心娘家會否被北靜王世子一事牽扯進去,有心想要問問林如海,但看他已然心力交瘁的樣子,便隻得暫時忍下,偏昨天夜裡兵荒馬亂的,一時照看不周,女兒黛玉又有些生病之兆,賈敏的心思便全都撲到了女兒身上,暫把娘家的事放下了。

不提江南這些人如何百般尋找門路往京中打探消息,單說璟軒跟著大隊人馬一道進京,一行人走水路,一路上有水軍護航,還有船廠新研製出來的大船,不僅不顛簸,反倒比一路上都拘在馬車裡舒服得多。

天公作美,一路上有風向助力,船隊比預計還要早上半個月就到了天津渡口,在此換了馬車,沒幾日的功夫便到了京城,這一回不比魏臻帶著薛明義他們的悄無聲息,大隊人馬可是浩浩蕩蕩的進了城。

此時忠安王府和北靜王府早就使儘了渾身解數打探消息,有關薛家的事就連宮中的太後都不知情,更何況是旁人了?因而兩家王府到了如今,還都以為是在江南的鹽務上兩家被查出了什麼首尾,才惹得龍顏大怒,把兩家的世子都給抓了回來。

這次連水溶都折了進去,多半這使絆子的人是忠順王府那邊的人,兩家王爺都是這般想,順著這個思路便想著如何利用朝堂上自家的盟友來大事化小,對忠順王那邊也是十分不滿,倒把忠順王惹得十分不滿。

年前老忠順王過世,世子恩襲王位,如今正在守孝。這位年輕的忠順王與原十皇子,如今的忠平王桓謙交好,因而忠順王府自打他襲爵之後,便站到了新皇的這一邊。這一次江南整肅鹽務,他更是乖覺的把自家的陳年爛賬直接攤開到了皇帝的麵前,他如此乖覺,皇帝自然十分滿意,讓他回府安心守孝。

這年輕的王爺也的確這樣做了,半點兒都沒摻和到江南的事情裡麵,誰知道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忠安王府和北靜王府不知道吃了什麼槍藥了,偏以為是他出手算計了兩家的世子,瘋狗似得攀咬上來,可把這位氣得不輕。

彆看這位年輕的新王爺在皇帝麵前十分乖覺,實際上也是個脾氣陰晴不定的主兒,當年做世子那會兒,就因為庶弟碰了他當時心愛的戲子,便拿著鞭子險些把人給廢了,當年也是鬨了個轟轟烈烈,雖說嫡庶有彆,但為了個玩意兒傷了自家兄弟,總也說不過去,當年若不是老王妃頂著,隻怕這位的世子之位也坐不穩了。

這次被兩家王府扣了個屎盆子,忠順心裡麵很不痛快,不過他也並不是兩家世子被拿內幕的知情人,因而本也有些猜不透皇帝的意思,這才按捺住了不快的心情,不過心裡卻給那兩派的人都記了一筆。待看清了形勢,秋後算賬也不晚!

就在京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這件事的當下,皇帝下旨將水溶與桓譯押往刑部大牢,著令刑部、大理寺與都察院三司會審二人涉嫌勾結山賊、殺害薛家父子謀奪家財一案。

這道聖旨頒布出來,全部人都有些回不過神來,勾結山賊?謀害薛家父子?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不是說好了是涉嫌江南鹽政的麼?

若真是牽連到了江南鹽政裡麵,雖說牽連很廣,但大多數的世家還是願意為兩家王府出力,畢竟誰家在江南那一塊兒手都不乾淨。可若是牽扯到了謀財害命,害得還是身為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這可就讓這些家族心裡麵有些不是滋味。待沒過幾日,有關這二位在江南如何鯨吞薛家的種種手段被掀了出來,惹得京城這些家族的人心裡頭更是犯起了嘀咕,深覺兩家吃相太過難看,又不免起了幾絲兔死狐悲之嫌。

薛家雖然隻是皇商,但好歹也是金陵土生土長的四大家族,與普通的商人不同,兩家王府向薛家下手,這事兒做的可是太過不地道了些!一時間,之前在朝堂上幫著兩家王府,隱隱和皇帝抗衡的這股世家的力量頃刻便土崩瓦解了。而依附於這兩家的家族也開始覺得惶惶不安,思量著另尋出路了。之前誰蹦躂得越歡,這會兒就越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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