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高三暗黑係階段的學生們, 下課鈴一響,大家都爭分奪秒,緊緊抓住最後半天狂歡日。按照陳年老慣例, 三中的報道日向來隻有半天, 下午的半天還能留給同學們做最後放飛。
除了高三一班, 此刻還坐了滿滿一教室的學生, 全校都放飛了。
黑板前站著的那個穿著黑色襯衫西褲,劍眉冷目刻板無情,簡直不是人的那個人,正是他們的新班主任張非易。一個從美國留學歸來的海歸, 卻出奇地信仰國內的教育方針,奉行高壓教育。據說他回國後一路平步青雲, 斬獲祖國心臟城市最一流高效高級教師的頭銜,好像再等一年就能升職成教導主任。
卻不知道為什麼猶如平地一聲雷,張非易突然放棄北京的前程似錦,空降到二線K市,來折磨他們。
八月三十一號,下午一點半, 高三一班在講解高二下期末考試的政治試卷。講解人, 張非易。
下午兩點半, 曆史試卷。講解人,還是張非易。
四點,地理試卷……又是張非易。
張非易,他本人, 教英語的,一口純正的美式發音。
高三一班的同學們連哀嚎都沒有力氣,包括鬱小夏,她拿著筆,按著試卷,眼睛直愣愣地盯著黑板,小鹿一般黑漆漆的大眼睛已經分明沒有神采,臉色蠟黃蠟黃的。
以前也偶爾痛經過,可是沒有一次比這次嚴感覺疼,小腹下像收割機一樣地陣陣絞痛。
“第26題,讀太陽直射點的回歸運動示意圖回答問題……認真聽了你們,打起精神來!據我所知,你們班的地理成績普遍是最差的!”
看見下麵昏昏欲睡的一群學生,張非易皺了皺眉,教尺子重重拍打,擊中黑板的聲音尖銳刺耳,像抽在人身上一樣。
幾個打瞌睡的同學頓時肌肉收緊,不自覺地挺直腰杆。
鬱小夏在戒尺聲下感覺頭腦更加昏沉,臉色又黃了些。
旁邊的少年左手撐著太陽穴,顯然已經睡著。戒尺聲哪怕捅破了黑板,對他也多半沒用。
兩年的時間,傅盛的工作室挺過了創業初期的艱難,漸漸邁入正軌,卻也忙得不可開交。整個暑假的時間,他都泡在工作日,經常幾日幾夜不合眼,連昨天都是,吊針剛撥掉人就去了工作室,再趕回家的時候,鬱小夏特意看了一下鬨鐘,三點半。
早晨五點多他們就起床了,也難怪他睡得沉。
昨天是和一個重要客戶接洽,他穿的是正裝,忙到晚上那個點才回家,連衣服都沒換,多半是和衣睡的。潔癖如他的人能不洗澡倒頭就睡,第二天來不及換衣服就來了學校,實在是不多見。
可即使他的白襯衫略有壓皺,棕色的眼瞳下一片青暈,卻分毫不能影響他大少爺作天作地作空氣的一副桀驁不馴和高冷矜貴的氣質。
“這個同學,白襯衫的那個,你回答一下!”張非易的眼神已經盯著傅盛很久了,連鬱小夏這麼頭暈目眩的狀態都注意到了,也就傅盛從頭到尾連動作都沒換一下。
一秒,兩秒,三秒……教室中所有人安靜如雞。
莫名覺得即將有一場世紀對決。
張非易的眼睛裡迸射出火花,看起來一觸即發。傅盛安然恬睡,旁若無人地肆意在自己的夢境裡麵。
“老師喊你。”
忍著一陣翻湧而來的絞痛,鬱小夏用胳膊肘輕輕地戳了戳傅盛。
毫無反應,睡得真踏實。
“噗嗤……”好幾個人沒憋住笑。
“老師喊你,傅盛。”沒辦法,鬱小夏把手放在從座位下麵,戳了他肋巴骨一下。
好像是癢到了,傅盛下意識地抬右手護著咯吱,左手撐著太陽穴的胳膊錯了一下,頭一點,醒了。
沒醒透,屬於深度睡眠被人驚醒的煩躁,眉心緊蹙,危險係數瞬間滿格。
旁邊幾個剛才笑的人刹那間憋住笑,大佬的殺氣太重,波及範圍很大。
誰他媽這時候敢笑大佬沒睡醒。
傅盛揉了揉眉頭,滿臉寫著‘還沒睡醒誰來惹老子老子滅了誰’,下意識地就往鬱小夏這邊看。
周圍的人倒吸一口氣。
看清楚旁邊高高束著馬尾辮,埋著頭拿著筆的小姑娘毛茸茸的小頭之後,大佬的殺氣,頓時收了。
“什麼?”他半沉著頭,問鬱小夏。完全沒有感覺到已經站到他身邊來的,來自張非易身上的那股殺氣。果然沒睡好,連開口的嗓子都是乾啞的。
一般人剛睡醒時候的這種嗓子都會堪比老公鴨,可是偏偏就他的嗓音含著三分沙啞竟然多了七分磁性。畢竟能hold住皺巴巴已經不算很白的白襯衫,劉海淩亂,擰著眉眯著眼,張嘴聲音沙啞還能讓人心中覺得陡然一亮,發出少年孤傲的讚美,本來就是世界奇觀。
他還偏偏為世界奇觀又贈了三分精彩。
“站起來。”鬱小夏快速地側頭跟他說了一句,跟著重新埋著頭,聲音細得像蚊子叫。一半是因為張非易現在就站在傅盛旁邊,另一半也是因為肚子實在越來越痛。
傅盛沒聽清,看著口型,琢磨了一下,一陣迷惘,卻還是依言站起來。淡淡地掠過站在他旁邊虎視眈眈的張非易,傅盛跟著便收回目光,重新望著鬱小夏。
小姑娘弓著背,縮在座位上,顯得更小了,小奶貓似的在座位上揉成一團。
眼睜睜地看著傅盛的目光從他身上錯落又滑開,張非易有種臉皮被人硬生生地撕開,又放在地上踩的感覺。
周圍更不知道是哪個傻逼應景地來了一句:“原來傅盛早知道張老師站他旁邊。”
張非易臉沒了。
“這個同學,開學第一天穿得不倫不類……”張非易憋足一口氣,開始發他一個人的飆。
傅盛望著鬱小夏,眉頭越收越緊。小姑娘低著頭不看他,身體卻越縮越緊。
不對勁。
“上課睡覺,老師點名竟然充耳不聞,簡直大逆不道!上學期考多少名!”
張非易的戒尺重重地砸在傅盛的課桌上,震得旁邊的鬱小夏一陣惡心,好像耳鳴了。
“第一名。”傅盛眼皮都沒抬地回答。
“第……”張非易硬生生吞回去半句話:“第一名你以為就夠了?偏科還是不行的,高考,哪一科瘸了腿都是殘廢。地理,考多少分?”
“你怎麼了?”傅盛忽然答非所問。
教室裡麵全體安靜如雞,同學們感覺他們都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高二一年了,有些事情,他們做同學的都心知肚明,也是習慣了。可是,張非易剛來,初來乍到。
怕他接受不來,習慣不了,心臟爆棚,血管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