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文鬥(2 / 2)

李春花是看過不少武鬥文鬥會的,可惜她腦子不太好使,那麼多語錄她隻記得幾句,而且是話到嘴邊也想不起那種。她想來想去隻好泛泛高喊幾句口號:“打到一切資本主義,勝利屬於人民,你們不能放過敵人。”

何月圓活學活用,正好把剛學到的語錄用上:“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上究竟誰怕誰。不是人民敵人,而是敵人怕人民。我就是真正的人民,你就是偽裝成人民的敵人。”

眾人:“……”他們驚訝得連困意都沒了。

這個小姑娘了不得呀,她就上了一年多的學吧,把語錄背得這麼溜?

就連村主任劉周全也是用複雜的目光打量著何月圓,何大山兩口子,一個啞巴一個結巴,難得竟生出這麼伶牙俐齒的娃兒。

李春花一看形勢對自己似乎有點不利,她環顧四周,正好看到何花好和葉蘭香也出來了,便想朝這兩人下手,她指著葉蘭香質問:“葉蘭香你自個兒說,你們家是不是趁著天黑去偷魚,半夜去賣魚,你們家就是走資本主義道路。”

葉蘭香知道自己結巴,一急就更結巴,她看看何大山,何大山起初很急,這會兒見小閨女把李春花逼得節節敗退,心裡既得意又爽快。

因此他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給了小閨女,他用指指何月圓,意思你不用管,讓她說。而他則站在一旁做閨女的後盾。

葉蘭香聽到何大山這麼說,便說道:“我、我、說不清,小、圓說。”

李春花見此情形,便又轉向劉周全:“劉村長,證據都在這兒,這一次你可不能偏袒何大山啊。以後大夥都像他這麼著偷著捕魚,那河裡的魚還不都絕了種了。”

劉周全清了清嗓子,語重心長地對何大山和何月圓說:“這河是咱們大家夥的沒錯,你們偶爾釣個魚也沒錯,可是呢,不能像你們這麼乾。”

何大山跟劉周全比劃了一番,然後又將目光投向何月圓。

何月圓早就有話等著劉周全了,她聲音響亮,咬字清楚:“最高指示:為人民服務。在一切工作中,命令主義是錯誤的,因為它超過群眾的覺悟程度,違反了群眾的自願原則,害了急性病。”

劉周全:“……”行行,他知道這孩子的語錄背得好,他不服都不行。

何月圓繼續說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自己捕魚,天經地義。”

劉周全想了想,耐心地說:“我不是不叫你們捕魚,我是說叫你們適可而止。”

何月圓看了看她爹,隨即便點頭答應:“我們遵照上級指示,以後隻天隻釣四條魚,不用網,隻用釣竿。”

劉周全想了想,心說,你用釣竿就用吧,要是這樣的話,其他村民應該也沒意見了。

劉周全轉身對李春花和在場的其他人說道:“你們都看到了,何大山和何月圓同誌已經接受了批評,以後不再用網撒魚,他們隻用釣竿釣魚,這個你們沒有意見了吧。畢竟,釣魚的可不止他們一家,你們敢說誰家的大人孩子沒在河裡釣過魚?”

他這麼一說,大家多少也有些心虛,確實,他們誰家的大人孩子沒在河裡釣個魚捕個蝦啥的,就是沒有何家運氣這麼好罷了。

李春花和周大柱對視一眼,他們雖然對村主任的處理不是極滿意,但覺得這樣也差不多了。隻要不讓何大山捕魚,你釣魚能釣多少?誰還不會釣?她家的虎子不用上工可以天天去釣。

李春花大聲問:“那何大山以前捕的魚怎麼辦?他賣的錢是不是得交給集體?還有院子裡的這些魚是不是得分給大夥?”

她話音一落,何月圓就冷笑道:“‘隻有不要臉的人們才說得出不要臉的話,頑固派有什麼資格站在我們麵前哼一聲呢?’”

李春花用語錄鬥不過何月圓,就氣極敗壞地說:“你彆動不動就整這些語錄來嚇唬我。我不吃你那一套。”

何月圓立即抓住李春花話裡的漏洞對村主任說:“村主任,李春花同誌說她不吃最高領導人那一套,還說領導人的語錄是嚇唬她,這是對領導人的蔑視和不敬,她就是新時代的隱藏在人民群眾中的反動派。我建議把這個反動派扭送到公安局。”

反動派?還要送到公安局?眾人聞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劉周全狠狠地瞪了李春花一眼,嚴肅地說:“李春花,你這樣說是錯誤的。”

李春花也急忙辯解:“我、我不是這意思——”

劉周全揚手打斷她:“你不要以為這幾年政策寬鬆了,你們就可以放鬆了,這事要是被有心人捅上去,你們可就完了。——得了,今天的事就到這吧。何大山同誌是個殘疾人,家裡又困難,公社應該給點方便,這魚就當是給他們的補助了。誰也不準惦記。”說完,劉周全借口上午要開會,便背著手離開了何家。

李春花還想說些什麼,但卻被周大柱給拉住了。周大柱前幾年可是親眼看到在文鬥中失敗的人下場,有時候一句不小心的話就能決定人的生死。剛才李春花那幾句話確實有歧義,很容易讓有心人鑽空子。

何月圓看到了周大柱的動作,她再次流暢地背出一段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們渴望和平,但我們從不害怕戰爭!’”

周大柱深深地看了何月圓兩眼,像避開瘟疫似的,拽著李春花就趕緊離開了。

其他人也紛紛打著哈欠,帶著失望和些許慶幸離開了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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