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覺得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時,氣氛與從前有些不一樣。
她搖搖頭,甩走了過於遙遠的念頭。
說起討嫌,她倒是必須發言:“從前大哥你也不討嫌啊,小時候明明挺有人樣——是吧阿晴?”
孟安晴連連點頭:“這個我記得,世子小時候最疼喬喬,就像我阿爹說過的,王爺小時候也那般疼妹妹。後來王爺老揍世子,不許世子帶喬喬玩,逼著世子和我玩,漸漸地,世子說話就越來越難聽,一張嘴變得貓嫌狗憎。”
顏青抬起一根手指搖了搖,眯起半醉不醉的桃花眼,對孟安晴說道:“你說這個,我記得。我爹他人傻,好糊弄!他見不得我疼顏喬喬,我便故意在他麵前氣顏喬喬,時常把她氣哭,我爹便放放心心讓她跟著我玩。你說他傻是不傻?”
顏喬喬:“……?”
顏青沾沾自喜:“那日子久了,我這損人的功力可不得漸長嘛?我這嘴怎麼了,如今啊,整個青州就沒一個人吵得贏我!”
“你是說阿爹見不得你對我好?”顏喬喬問。
“嗐!可不是嘛!”顏青擺手,“他老逼著我往孟安晴麵前湊,就孟安晴這個泥人,三錘打不出個屁,誰愛帶她玩啊!”
孟安晴憋了半天,憋出句狠話:“……比不得世子您不用錘就能用嘴放屁!”
顏喬喬:“噗哈哈哈哈!”
說歸說,三個人的眼神漸漸便發生了些變化。
“阿爹從前不是老帶著小姑姑玩嗎,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顏喬喬抿住唇。
顏青皺著眉頭回憶:“我記事起,小姑姑就隻愛縮在院子裡麵,一年到頭見不著,除了阿爹之外,誰都不讓進她院子。阿娘也叮囑過我不要去那邊——有時候能聽到那邊院子摔瓶砸罐的,脾氣可壞了。就你出生那會兒,沒滿月呢,小姑姑便死了,服毒死的,一張臉黑紫黑紫,老恐怖。”
“後來有人嚼舌根,說娘和小姑姑都是你克死的,我還拎阿爹的劍砍人去呢!”
眼看話題又要歪到顏喬喬將來必須孝順顏青,顏喬喬便及時打住,將他攆出了門。
雖說嫌棄,顏喬喬和孟安晴還是站在了山門後麵的青石台上,遙遙目送顏青離去。
*
“喬喬,”孟安晴的神色有些遲疑,“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顏喬喬下意識便道:“免了。”
話一出口,不禁抬手拍了拍腦門,感慨被顏青荼毒太狠。
“阿晴你說!”
孟安晴鼓了鼓勇氣:“我總感覺,王爺是擔心你喜歡上世子。”
顏喬喬:“……,……,……?!”
孟安晴飛快搖頭:“可能是我多心了吧!反正,王爺每次把世子拎到我那裡的時候,表情就像是……找個狗圈把他鎖起來?”
顏喬喬:“……”
“總不能是,”顏喬喬遲疑道,“小姑姑當年……喜歡阿爹?”
話音未落,打著哆嗦“噫”了一聲,趕緊雙手合什,向著天空拜了又拜。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很默契地止住話題。
畢竟,晚上還得自己一個人睡啊。
*
走下青石台,忽聞山門處傳來熱鬨的吵嚷聲。
顏喬喬與孟安晴好奇地湊過去。
隻見一架堪稱豪華的黑金大馬車停在山門口,車下圍著一群膀大腰圓的壯漢,正吵鬨著要將這架巨車駛上昆山。
執事自然不允。昆山院十八台地隻有清涼台通車馬,其餘人等,皆是在車馬台下車,步行上山。而且,隨行侍衛也禁止上山。
少頃,顏喬喬聽清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車中躺的是漠北王林霄的老母親。漠北王原不知老母親中了血邪,隻以為她生病,便帶著她一路慢悠悠往京陵逛。行至半途,遇上了少皇派去的先遣軍,得知母親出了問題,便想辦法將人穩住,疾疾送來昆山求治。
這便是顏喬喬告訴公良瑾的消息改變了事件走向。
前世漠北王的母親在半路便血邪發作,被漠北王含淚斬了。今生,卻是順順當當來到了昆山院。
所以……漠北王林霄也會來?
顏喬喬的俠義之心不禁開始蠢蠢欲動。
漠北王林霄,才真真是罪魁禍首,罪惡滔天,死一萬次也不為過。
隻不過,漠北王不比韓崢,他是宗師級彆的高手,練的是肌體,就算他獨自上山站著給她殺,她也殺不動。
顏喬喬思忖著,走出山門,靠近那架黑金大馬車。
隻靠到一丈,便見凶神惡煞的侍衛“鏗鏘”拔刀趕人,凜冽刀鋒映出她一雙冰冷的眼睛。
她敏銳地察覺到,車中隱隱飄出濃鬱的血腥氣息。
這麼厚的金屬壁都能傳出血氣,裡麵的老母親怕已是個老血邪?
顏喬喬暗暗沉吟。
林霄既是罪魁禍首,會不會……他此刻已經知道了背後的許多秘密?倘若能拿得下他,撬開他的嘴巴……
顏喬喬正想入非非,餘光忽然瞥到了一道孤直的背影。
瘦得像塊搓衣板,往山門那一戳,遠遠看著便能感覺到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顏喬喬心間忽地一顫。
故人,離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