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番外·往日(1 / 2)

【主線番外】

夏日, 赤霞株開得最好。

顏喬喬咬住筆杆,盯著院中滿枝紅雲發怔。

她最近有些患得患失。

她發現,公良夫子對她的身體似乎沒有太大興趣,每夜總是以授課為主, 沒有情不自禁, 沒有失控, 沒有多餘動作, 連熱情都看不出幾分。

很克製,很清心寡欲。

就……很像她做課業的樣子, 每日固定完成任務而已。

神仙中人果然是沒有世俗欲望的,他隻是在遷就她、憐惜她。

顏喬喬已經可以預見將來相敬如賓的夫妻生活。

再往深處一想, 心忽然涼了半截——他待她極好,一是因為他性情如此,二是因為他因她悟道, 將她當作道心。

似乎無關情愛與風月。

越想, 她心中越是七上八下, 忐忑難安,井且十分委屈。

殿下是不是不愛她?殿下其實根本就不愛她吧?

正在胡思亂想時,公良瑾踏著斜陽歸來。

顏喬喬急不可耐地跳窗出去,拎著裙擺衝到他麵前,仰頭,用控訴的目光盯向他。

夕陽為他鑲上金邊,天人容顏半明半暗,俊美至極, 令人不自覺地屏息。

“怎麼了?”

他抬起手,從側麵輕撫她的頭發。

顏喬喬雖然在單方麵鬨脾氣,卻沒舍得躲開, 隻抿住唇,恨恨盯他。

“等久了麼?”他一笑,夕陽餘輝儘數化成唇角的溫柔,“抱歉,修正幾處典籍,耽誤了時間。”

這幾日他忙於與學士們一起嚴查司空白所著的書,以免留下隱患。

他揚起廣袖,將她鬆鬆圈進懷中。

他身上寒冽清香的氣息讓她熏然欲醉,更加提不起勁來。

她聽到自己腦海裡有兩個小人開始打架。

一個說:“殿下的溫柔隻給你一人,眼睛也隻看你一人,你還要貪心不足那就真過分了啊!”

另一個說:“愛情不是憐憫不是施舍!他連你身子都不饞你好意思說他愛你?!”

顏喬喬是個心裡藏不住話的人。

她酸不溜秋道:“殿下將我當作道心,隻能同我在一起。可是您有沒有想過,萬一將來您遇上命中真愛,那該怎麼辦?”

公良瑾:“……”

一隻大手放在她的腦袋上,他俯身,與她視線平齊。

“又在課堂上偷看傷情話本了?”

清潤的嗓音帶著笑,好聽得讓人腿軟。

顏喬喬沒有為色所惑,她倔強地把眼睛轉到另一側:“您隻是因為道心而離不開我。”

公良瑾沉默一瞬,垂頭,低低笑了起來。

大手劃過她的肩頭、手臂,扣住她的手指。

“阿喬鬨脾氣的樣子十分可愛,”他淺笑著說,“便讓你再氣一會兒罷。”

顏喬喬:“?”

他牽住她,走出庭院,踏上鵝卵石山道。

她悄悄側眸瞪他,見他微勾起唇角,眉眼帶著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副清風明月的樣子,好看得讓人沒脾氣。

不,她還是氣,更氣了,非常氣!

他,根本沒把她的抗議當回事,根本沒有要向她解釋的意思,根本不打算向她示愛。

他越迷人,她的損失就越大。

好氣哦。

氣著氣著,腳下的鵝卵石山道變成了雨花石山道。

他把她帶到了清涼台。

所以呢?顏喬喬狐疑地望向他。

他井不看她,雙眼平視前方,帶著她踏過青璃石殿檻,越過栽種了一棵小赤霞株的庭院,繞過回廊,去往後殿。

這是一處她從未踏足過的區域。

後殿看起來冷肅寂靜,簾重深深,一個侍者也沒有,有奇異的禁忌感。

顏喬喬心頭一跳,腦袋裡難免浮起些很不正經的綺思。

莫非殿下是要身體力行,在昏暗無人的殿堂中,酣暢淋漓地向她表達愛意?

這……也不是不行。

她抿住唇,手指不自覺地一動一動。

“莫怕。”他垂眸看她。

“?”

顏喬喬迷茫搖頭,“我不怕啊。”

公良瑾低笑著,執起她的手:“指尖都捏白了,還說不怕。”

說話間,他揚手推開殿門,讓天光照入。

顏喬喬望進殿中,目光一頓,迷茫地滯住。

殿內,一側整整齊齊堆積著小山般的玉堇膏,另一側囤滿花土。

窗邊長案上,放置著數件舊物:泛白的插花、磨損嚴重的雲紋舊墊子、咬得光禿禿的筆杆、缺了角的硯台……

“好眼熟,”顏喬喬看了片刻,怔忡回眸,“殿下,我的東西怎麼會在您這裡?”

這樣的行為,似乎有點變態啊。

帶薄繭的溫涼大手摁住她的眼睛。

“你這是什麼眼神。”他的歎息無奈極了,“殿中有追憶陣,自己去看。”

“哦……”

顏喬喬走上前,抿唇想了想,將手放在距離最近的舊插花上。

白光如流水,將她的心神送回往日。

*

【插花】

上完枯燥至極的經義課,顏喬喬頭腦昏沉目光呆滯,行屍走肉一般收拾書本,準備返回赤雲台睡覺。

小夥伴龍靈蘭猛戳她的的背:“隱月台弈會,荀夫子好像要落敗啦!走去看看!”

顏喬喬蔫蔫回頭:“沒興趣。”

蔣七八補充道:“聽說都在下注,可激烈了。”

顏喬喬視線木然:“睡覺乃頭等大事。”

孟安晴彎著眼睛笑:“秦妙有那幾個都輸啦,和荀夫子決戰的人是大公子。”

顏喬喬:“。”

她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書卷上不存在的灰。

“你們去。”她打了個嗬欠,“困,我先睡一會兒,醒了再說。”

“哦……”三個小夥伴勾肩搭背離開黑木樓。

顏喬喬默默將書本收拾好,走出幾步,感覺四周空氣帶上了毛毛刺,吸入肺腑,紮得她心尖發癢,坐立不安。

她抱上書本,順著山道往外走。

隱月台那麼遠,她才懶得去……話說隱月台怎麼走來著?

她井不是要去隱月台,隻是一時忘了路,想不起來就渾身難受,非得弄清楚不可。

她心不在焉地想著,不知不覺來到隱月台外。

隻見一位身穿大棋袍的師姐守在進入台地的木道口,從身旁的竹簍中取出淺粉色插花,遞給進入台地的學子們。

師姐不厭其煩地告訴每一位來客:“前八名可換銅花,前四換銀花,前三換金花,魁元得荀夫子珍藏星玉牌。”

顏喬喬微笑著接過插花,彆到衣襟上。

來都來了。

進入台地,隻聞一片寂靜,鳥雀無聲。

顏喬喬加快腳步,穿過水榭棧道,抵達道場。

隻見頭頂上方浮有棋陣,陣上如實投映出決戰的棋局,磨盤大小的黑白棋漸次蔓延。

地麵人山人海。

顏喬喬悶頭往前擠:“多謝多謝,借過借過。”

所經之處,雞飛狗跳。

擠到前排一看,隻見棋台兩側端坐著此次弈會前十六甲。其中最醒目的便是秦妙有,她衣襟上彆著黃澄澄的金花,脊背端直,神色清高孤傲。

不遠處傳來幾道熟悉的聲音。

“假清高!”蔣七八忿忿,“故意裝個冰山臉,想配人家魁首呢!”

“待會兒大公子奪魁,榜眼和探花站他左右,姓秦的肯定又要抓住機會給她自己造勢。”龍靈蘭一副看破紅塵的口吻,“不信你們瞧著吧。”

“好可惜啊。”孟安晴細聲嘀咕,“喬喬要是會下棋,就可以站在大公子身邊啦。”

顏喬喬望向棋台中央。

荀夫子正與大公子對弈。

她的目光在那道清雅至極的身影上停留片刻,若無其事地移向棋盤。

拈子的手極穩,修長漂亮,骨節分明。

顏喬喬悄悄吸了一口氣。

她想,待會兒秦妙有站在大公子殿下身邊,肯定會趁機揩油,偷摸這隻手!

腦補那個畫麵,差點兒把顏喬喬給氣著了。

就……也隻能無能狂怒的樣子。畢竟她是真不會下棋,當初海選就倒在了第一道門檻外麵。

眼看著棋陣之上,君子之軍橫掃疆場,對手兵敗如山。

“啪。”荀夫子將手中黑子擲回棋簍,道,“大公子,你贏了。”

男子清潤的聲音淡淡響起:“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