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2)

羅建紅被民警帶去醫院檢查身體, 他弟弟羅建新情況不大好, 據醫生說下午才能做筆錄, 所以大家隻能等。

十一點多的時候,勘驗組從現場撤了回來,開始處理證物等等, 孫之聖和靖川方麵的負責人留在縣局協作, 讓榮銳和蕭肅先找地方休息吃飯。

發展到這一步, 整件事仿佛成了一場鬨劇, 一個陌生人心血來潮的玩笑,唯一的結果, 不過是促成兩個多年齟齬的老兄弟握手言和而已。

但蕭肅直覺不對, 羅建紅給人的感覺太淡定了, 淡定得不像受害人。

在接受詢問的過程中,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搖頭,不管警察如何追問, 他都表示無法提供更多的細節, 這三天沒有突發事件,沒有任何異常,連對自己恐懼心理的描述, 都顯得那麼浮皮潦草。

蕭肅覺得, 他好像在刻意回避“綁架”這個詞, 他不遺餘力地,想把這件事定義為一場無傷大雅的風波, 然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不正常。

換位思考,如果正常人被騙到一個破工房裡關上三天三夜,出來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尋找那個“薯片”,追查是誰陷害了自己,哪怕警方認定成惡作劇,本人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萬一呢?萬一還有下次呢?萬一下次沒這麼好運呢?

誰會嫌自己活得太長?

然而在羅建紅這兒,一切好像都反過來了,當事人渾不在意,警方反倒成了窮追猛打的那個。

從縣局出來,已經快中午了,蕭肅精力透支,卻不覺得累,反而有種奇怪的亢奮,直到跟榮銳走進一家幽靜的餐廳,腦子裡還在反複回響羅建紅的聲音。

“你沒事吧?”榮銳感覺他眼神有點飄,擔心地摸了摸他額頭,“是不是累過了?讓你回車上睡覺,非不去。”

蕭肅隻覺得太陽穴突突跳,拂開他的手,道:“我沒事……你有沒有覺得羅田他爸在隱瞞什麼?我感覺他有很多話還沒說出來。”

榮銳打開菜單遞給他,說:“先吃飯,休息時間不要想工作。”

蕭肅接過菜單隨手翻了兩頁,又忍不住說:“他說話的時候眼神很奇怪,你不覺得嗎?我記得以前看過一個大神的講座,他說人在回憶的時候會往左上方看,編故事的時候則會往右上方看,因為左腦儲存記憶,右腦主管創造。羅田他爸做筆錄的時候明明應該是回憶,卻頻頻往右上方瞟,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在撒謊?”

榮銳看了他半天,將菜單抽回來,掃二維碼點單。

一切搞定,才說:“哥,到底你是警察還是我是警察?”

蕭肅一噎,他合上菜單放到一邊,說:“我現在相信你小時候特彆皮了,因為我發現你在搞事情,或者圍觀彆人搞事情的時候,腦子轉得特彆快,特彆亢奮,一點看不出有病。”

有嗎?蕭肅一頭黑線。

榮銳支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說:“真的,東非那次,山貓的人一掏槍,你就激動了,拎著扳手要給我幫忙。吳星宇被陷害那次也是,你像打了雞血一樣找證據,深更半夜告訴我雨水裡有微生物。還有化工廠起火的時候,我在窗戶裡看見你撞飛消防員,硬把生鏽的消防栓擰回去……對,你還敢無照駕駛拉土車,把人家一個倒後鏡都懟碎了。”

蕭肅被他堵得說不出話,回頭想想,好像還真是,自己隻要一搞事就渾身帶勁兒。

吭哧半天,終於憋出一句反駁:“我不搞事不圍觀的時候,看起來像有病嗎?”

榮銳將眼球翻到右上方,正色道:“不,你不搞事不圍觀的時候,隻是看上去特彆穩重,特彆端莊而已。”

“……”蕭肅被他氣得想笑,撿起菜單扔他,“好好說話不許翻眼睛,對長輩這是什麼態度!”

榮銳接住菜單放下,捂著胃說:“好了咱們先吃飯吧,吃完再說彆的行嗎?”

蕭肅想想他忙了一宿,自己好歹還在車上睡了幾個小時,又心疼起來,給他倒了杯茶:“餓壞了吧?早飯也沒吃,都這個點兒了。”

榮銳也不客氣,老老實實說:“七點多那會兒特彆餓,樹皮都想啃了,不過這會兒餓過了,倒還好……你呢?還是沒有饑餓感?”

蕭肅五感退化,很少覺得餓,但畢竟身體還是有反應的:“有一點,低血糖手腳會發軟。”

“給你點了甜湯,可以快速升糖。”榮銳特彆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捏著指尖試了試溫度,說,“嗯,有點涼,一會兒儘量多吃點吧。”

蕭肅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不動聲色地和自己各種肢體接觸,不是摸額頭就是拉手,或者搭肩膀。

有時候蕭然趴在自己背上撒個嬌,他馬上也有樣學樣,一副絕不能吃虧的樣子。

這是什麼樣的一種精神啊……

不過榮銳從不過分,見好就收,絕對不給他翻臉的機會。比如現在,捏一下馬上放開,把自己的熱茶放他麵前:“暖暖手吧,一會兒該捏不住筷子了。”

蕭肅拿他完全沒脾氣,隻能乖乖抱著茶杯看他表演。

菜很快上來了,都是清淡好消化的,唯一的硬菜是紅燒肉——這是榮銳的口味,他喜歡吃肉,各種肉,尤其是帶三分肥的那種。

年輕人的胃口就是這麼任性。

三碗白飯下肚,榮銳吃飽了,放下筷子開始翻手機。蕭肅慢吞吞嚼完一碗飯,牙都酸了,問:“有情況嗎?老孫怎麼說。”

“老孫說縣局的盒飯特彆難吃,讓我下午給他帶個漢堡過去。”榮銳瞅著手機一本正經地說,“還說這一個多月他一個人住酒店很寂寞,罵我為什麼不回去陪他,白浪費一張床位費,糟蹋納稅人的錢。”

“……”誰跟你問這些啊!蕭肅簡直無語了。

“你問我才說的,乾嘛又這個表情?”榮銳齜牙一笑,收起手機,說,“走了,吃飽睡一覺,醒來再商量下麵的事。”

蕭肅沒辦法,隻能起身跟著走,反正他不想說的事,誰也彆想讓他開口。

榮銳定了縣局附近的一家酒店,標間,不大但很安靜。蕭肅看見潔白的床鋪才感覺困意襲來,脫了大衣往上一躺就不想起來了。

榮銳打開被子給他蓋上,說:“毛衫要不要脫掉?穿少點睡得舒服。”

蕭肅眼皮直打架,腦子裡還鬨哄哄想著案子,打了個哈欠道:“羅建紅的口供是不是有問題?跟我說說吧,不然我老在猜,睡不踏實。”

榮銳斜了他一眼,說:“你這是威脅我啊,哥。”

蕭肅揉揉眼睛,硬撐著不睡。他歎了口氣,說:“真拿你沒辦法……是,他的口述漏洞非常多,你關於微表情的猜測是正確的,他的肢體語言表現出他在很多地方說了謊。他和那個薯片應該之前就認識,通過其他渠道,所以才會根據對方的指示去現場。在被困的三天內,肯定發生過什麼事情,但這件事牽扯到某種利害關係,所以他不能說出來,他弟弟羅建新應該也不會。”

蕭肅捂著嘴又打了個哈欠:“會是什麼事?我看你在現場看得很仔細,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還有他們兄弟倆身上都有水,這大冷的天,他們為什麼要把自己唯一禦寒的衣服弄濕?”

榮銳微微猶豫了一下,說:“現場很多反常的痕跡,但我還沒找到它們之間的邏輯關聯,告訴你也沒什麼用。至於他們身上的水漬……不是他們想把衣服弄濕,而是必須洗去一些見不得人的痕跡。”

“什麼痕跡?”

“血。”榮銳低聲說,“在現場扶住羅建新的時候,我在他身上聞到了血的味道,後來,老孫證實了我的猜測。”

蕭肅嚇了一跳,倏然起身:“血?誰的?會不會是他們自己的?”

“可能性不大,他們身上都沒有明顯的外傷。”榮銳分析道,“而且當時那個環境,如果自己流血的話完全沒必要洗掉,畢竟太冷了。後來我在工房的兩個大水槽裡觀察了一下,似乎也有血的氣味,但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是普通自來水,並沒有混雜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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