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之聖走到床前看了一眼,說:“我進來的時候也聞到了麻|醉劑的味道,當時凶手握著那把匕首,正要劃他的脖子。”說著,指了指關九的下巴,那裡有一塊核桃大的淤青,“於是我隨手抓了個花瓶扔過去,打掉了匕首,砸在他這兒,這塊淤青應該就是花瓶造成的。”
刑警遞給他一個證物袋裝著的匕首:“是這把?”
“對。”孫之聖走到窗前,右手比了個高度,“他從這裡跳下去,頭頂大概在這個位置……”
“這在一米八以上了吧?”刑警疑惑地道,“洪穎沒有這麼高。”
“我也不是很確定,當時光線太暗了,我們就打了個照麵,時間非常短。”孫之聖說,指了指榮銳,“我當時留下來觀察了一下關九,是他跳下去追的凶手。”
“我目測凶手在一米八以上,不太像女人。”榮銳道,“我開過兩槍,第一槍是示警,打在太湖石上,第二槍打中了凶手左上臂。”
“洪穎身上沒有槍傷。”刑警越發疑惑,“難道真不是她,凶手是另一個人?”
孫之聖問勘察痕跡的那人:“有沒有發現腳印或者手印?”
男女身高不一樣,腳印必然不一樣,然而勘察人員卻搖了搖頭:“沒有,凶手可能戴了鞋套和手套,暫時沒發現腳印和手印。”
榮銳站在窗前,用手電照了照下麵的花園和石子路,道:“這麼大的雨,外麵更不可能留下腳印了……”
孫之聖眉頭緊蹙,往漆黑的雨夜看了片刻,說:“走吧,去大堂。”
兩人冒雨回到大堂,專案組組長正蹲在櫃台後麵勘察,見他們進來搖頭道:“沒有指紋,沒有腳印,凶手是個老手了,非常謹慎。”
“大堂副理呢?”孫之聖問,“她應該是被凶手捂著嘴迷暈的,也許見過對方的樣子。”
“叫人送去山下救治了,稍後救醒了才能詢問。”
“洪穎呢?”
“送到山下溫泉酒店了。”組長看了看表,“應該快到了,走吧,一起審審。”
折騰了一大圈,一行人趕回溫泉酒店的時候,已經快三點了。天空中不再閃電打雷,但雨越發大了,仿佛天被捅了個窟窿似的。
孫之聖從裡到外淋了個透濕,先找了間屋子去換衣服,榮銳幸虧穿著防雨外套,隻抖了兩下便進去旁聽審訊。
洪穎被關在706那間套房裡,因為雨水衝刷,妝全洗乾淨了,一張臉疲態畢露,再沒有平時年輕嫵媚的模樣,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來歲。
看來,耶格爾的抗衰針並沒有那麼神奇。
她銬著手銬,看見榮銳進來,有一刹那的意外,但很快便恢複了冷漠,姿態優雅地坐在沙發椅上。
榮銳抱著胳膊站在門口的位置,專案組組長和一名副手負責審訊:“洪女士,你為什麼要謀殺關九關老先生?”
洪穎指了指茶幾上的女士煙,問:“可以嗎?”即使衣衫儘濕,狼狽不堪,她的動作依舊妖嬈,聲音依舊婉轉,隻是有意無意地,帶著一點不大明顯的口音。
組長撿起那盒煙看了一眼,丟一邊,從兜裡掏出自己的煙給她遞了一根。
洪穎笑了一下,撿起煙點燃了,風情萬種地抽了一口。榮銳遠遠觀察著她,幾乎無法把土裡土氣的王桂玉和這個尤物般的女人聯係在一起。
但直覺又告訴他,她們就是同一個人。
“關九是誰?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洪穎吐了個煙圈,淡淡道,“我還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抓我?”
組長道:“彆裝了,洪總,我們有人親眼目睹你潛入關九的房間,迷暈他之後企圖謀殺。後來你跳窗逃走,從後門跑進樹林,才被我們的人就地抓獲。”
“警察先生。”洪穎舔了下嘴唇,笑了,“我一個弱質女子,您看我像是能以一己之力謀殺一個男人,還能跳窗逃跑的人嗎?
組長沒想到她這麼難搞,忍著薄怒問道:“那你半夜一兩點在後山的樹林裡乾什麼?這麼大的雨,你一個‘弱質女子’跑進黑漆漆的老林子,不怕嗎?”
“還好了。”洪穎吸了口煙,說,“我這次是帶著我公司的中高層乾部來這兒搞團建的,因為是軍訓式團建,需要用到很多設施和器材,所以晚飯之後我就打算去場地上看一看,免得明天出什麼問題。”
“半夜一點多場地考察?”組長嘲諷地道,“據我所知你們預定的場地並不在後山的樹林裡,你不會告訴我你的迷路了吧?”
洪穎仍舊微微笑著,說:“我還真就是迷路了,警察先生,大概是晚宴上喝了點兒酒的緣故吧,我回房間以後就睡著了,睡醒了才想起來場地沒落實,所以冒雨出去看看……沒想到就迷路了,不知不覺走到了那片樹林裡。”
她歎了口氣,儀態萬方地彈了下煙灰,道:“說起來,我其實應該感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找到我,我可能會在林子裡轉到明天早上。”她抬起右腳,線條纖細的小腿裹著絲襪,腳踝處有一塊汙泥,“你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腳踝扭了,多虧你們把我送回來……雖然態度有點惡劣,方式一言難儘,但,還是謝謝。”
組長眯著眼睛看著她,在牙縫裡擠出一句“不用謝”,隨即將一個文件夾丟給她:“今晚的事我們稍後再說,先說說去年秋天尤剛被殺那件案子——我們今天並不是來救你的,洪總,我們是來逮捕你歸案的。”
洪穎表情微微一僵,把沒抽完的煙架在煙灰缸上,打開了那個文件夾。
“尤莉你認識吧?你的合作者,你‘好閨蜜’張嬋娟的女兒。”組長道,“昨天下午四點多,她親自來靖川市局自首,交代了她替她母親張嬋娟隱瞞真相,處理父親尤剛的屍體,以及嫁禍給律師吳星宇的全部事實。”
洪穎臉色微變,咬肌繃緊,鼻翼翕動,顯然壓抑著震驚和恐懼。組長接著道:“據尤莉交代,這一切都是你策劃並指使她實施的,在市局,她還提供了事發當天你教唆她的微信,以及之後多次通話的語音記錄。”
洪穎垂眸瀏覽文件,手指輕顫,手背青筋暴跳。組長銳利的眼神直視著她,問:“你怎麼說?”
沉默,片刻後洪穎合上文件夾,道:“對此我暫時不想發言,我要見我的律師。另外,我是越南人,持投資簽證,有權申請相關庇護政策。”
她將文件夾緩緩放在茶幾上,臉上再沒有一絲笑容,隻有剛毅的冷靜:“我要和越南大使館聯係,在見到律師之前,我一個字也不會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