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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了,他第一次給我送年禮,是因為你,第一次跟我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也是為了你,第一次拿我給他存的錢,還是為了你。”榮思寰吃了兩口菜,乾了半杯酒,歎氣,“要說我心裡沒有一點兒不樂意,那是假的,哪個作父親的不希望兒子正經找個姑娘,結婚生子,和和美美白頭到老?可是……可是我的兒子我清楚,榮銳從小沒媽媽,他一直渴望有個人,能像他媽媽一樣,又聰明,又驕傲,又溫柔……蕭老師,你的出現,就像是把他的夢想實體化了,除了性彆,沒有一樣不完美。”

蕭肅啞然,榮思寰唉了一聲,說:“其實他一開始也是猶豫過的,去年五月份回國休養那幾個月,他一直調查你,一方麵是因為工作需要,一方麵也是出於私心。那一段他思想鬥爭很厲害,連他們老孫都看出來了,偷偷跟我說,榮銳可能感情上出了點兒問題。但是我們父子倆的關係,你也明白,我乾著急沒辦法,連問都不敢問一聲。後來他恢複工作,跑到靖川一待就是幾個月,連大年三十都沒回來,我就知道……他是下決心了。”

這是蕭肅第一次從第三者口中聽到榮銳對自己的感情,心裡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酸酸的,又甜甜的。

“你和他媽媽,是同一類人。”榮思寰跟他碰了杯酒,接著道,“連專業都離得這麼近,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吧,榮銳喜歡你,我也是很放心的,你是個非常出色的年輕人,各方麵我都很滿意,即使一開始有一些……一些無法接受的問題,但和你打了這麼久的遊戲,看到榮銳跟著你之後這麼大的變化,我也釋然了。”

他苦笑了一下:“人無完人,世界上哪兒那麼多完美的愛情,你們互相之間能夠相互依靠,相互安慰,相互成全,我已經心滿意足。”

蕭肅握著酒杯,低聲道:“謝謝您,榮叔叔。”

“叫爸爸吧。”榮思寰說,“你叫了,我估計他也就不好意思不叫了。”

蕭肅給兩個空杯倒上酒,舉杯,叫了聲:“爸。”

“欸!”榮思寰與他碰杯,一飲而儘。

第一次見麵,意外地和諧,倆人半斤酒下肚,情緒都有點興奮,一邊吃一邊聊,蕭肅講了自己的家庭,父母、妹妹,還有不知是死是活的前舅舅,最後也講了自己的病。

其實他很少和人聊自己的病情,但今天他對榮思寰解釋的很詳細,因為他知道榮思寰最不能接受的是什麼,既然人家不能接受的都坦然接受了,那他也應該坦然一點。

榮思寰聽完了,沒有多問什麼,隻讓他好好配合醫生治療,順便給自己發一份病曆,回頭自己也能找幾個專家教授問一問什麼的。

絮絮叨叨一個多小時,白酒開了兩瓶,喝到後麵榮思寰舌頭都大了,差點摟著蕭肅喊哥們。還好蕭肅酒量大,好歹撐住了,沒有令他們翁婿之間出現稱兄道弟這種尷尬的場麵。

兩點半,榮思寰喝的差不多了,忽然想起什麼,拉著蕭肅說:“對了,有幾樣東西我得交給你,你媽去得早,這些東西按理應該婆婆給媳婦兒交代的,咱家隻能我給了。”

蕭肅也喝大了,不過他一般不撒酒瘋,就是整個人什麼都變慢了,0.5倍速似的。他聽完這話覺得哪裡不對,半天才反駁道:“爸,錯、錯了,不是婆婆,是嶽母!”

“哦,你嶽母,你嶽母去得早……”榮思寰改了口,但想想也是哪裡不對,又改回去了,“不對還是婆婆……嗐!什麼亂七八糟的,叫媽!”

“是,媽。”

“你叫我乾毛玩意兒……我是你爸!”榮思寰七手八腳打開旅行袋,從裡麵掏出個黑絲絨小盒子遞給蕭肅,“這是我們榮家祖傳的,到你這兒算是第五代了,你以後要好好保存,貼身戴著。”

蕭肅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這是交接傳家寶了,一時間十分擔心是手鐲耳墜之類的東西,等打開盒子看見一枚純金圓形方孔幣,才鬆了口氣。

“鬆柏長青,福澤永繼。”蕭肅拿起金幣,隻見兩麵分彆鑄著四個小字,寓意十分祥和吉利,心裡先喜歡上了。榮思寰道:“這枚金錢還是前清的時候,我祖上鑄造的,一套幾十枚呢,後來戰火紛飛的,家族離散,剩下的也就這幾個了。”

蕭肅慢吞吞將金錢戴在脖子上,說:“謝謝爸。”

榮思寰擺擺手,又從袋子裡拿出個扁扁的大盒子:“這個,是你媽留下的,她那個人呢,一心學術,不愛打扮,也沒什麼首飾,就喜歡編故事哄小孩兒……去世以後,留下的隻有這個了。”

他將盒子放在膝蓋上,來回摩挲,愛不釋手,半天才歎了口氣,遞給蕭肅:“這是榮銳小時候最喜歡的,這些年,我感覺心裡難受了,就拿出來看看……現在,是時候交給你了。”

蕭肅接了盒子,榮思寰卻不鬆手,頓了片刻,才狠狠心撒了手,說:“一定要保存好。”

蕭肅點點頭,將盒子裝進包裡。

交接完畢,爺倆默契地端起酒杯一碰,乾了,榮思寰握著酒瓶還要倒,一拿沒拿動,抬頭,隻見自己兒子一臉火大地站在桌邊,右手穩穩按著瓶子:“你耍我?”

榮思寰被他嚇了一跳,打了個巨大的嗝兒。蕭肅頓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榮銳來了,衝他擺擺手:“好、好好和爸說話……餓了吧?”

榮銳等了一中午,氣都氣飽了,拎著兩個酒瓶晃了晃,一滴不剩,衝榮思寰叫:“誰讓你喝這麼多的?多大歲數了自己心裡沒數?”

榮思寰嘿嘿笑,蕭肅跟著笑,笑了一會兒想起維護嶽父大人,忙拍著胸脯道:“都是我喝的,你放心!”

“……”榮銳氣個半死,他倒寧願是自己親爹喝了!

“行了都彆喝了,哥,跟我回家!”榮銳過來扶蕭肅,又對榮思寰道:“你趕緊回酒店睡一覺醒醒酒!”

蕭肅四平八穩地站起身,撥開榮銳,伸手去攙榮思寰:“我、我送你回酒店……休息……等晚上我們再、再接著喝……”

榮思寰就著他的手站起來,特彆欣慰跟他勾肩搭背:“行,你送我……你比他強,他光想著自己媳婦兒,忘了我這個爹……好!好兄弟!夠哥們兒!”

榮銳一個頭兩個大,滿臉黑線都快畫不下了。蕭肅跟榮思寰互相拍了半天肩膀,慢慢回過神來:“爸,你是長輩,怎麼瞎論輩分呢?”

“對呀!”榮思寰也睿智起來了,拍一把大腿,道,“你不就是他媳婦兒嗎?”

榮銳被這奇葩的尬聊雷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強行把兩人分開,猶豫半天還是先把榮思寰拖了出去,在大堂叫了個經理看著蕭肅,自己送爛醉如泥的老爹去酒店。

二十分鐘後回來,蕭肅還呆呆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往嘴裡扔花生米,扔得衣領裡麵全都是。

“……”榮銳簡直無語了,但看他安安靜靜呆呆乖乖的樣子,又覺得特彆好看,替他打開衣領掏花生,手指無意間勾到一根紅線,扯出來一看,是一枚熟悉的金錢。

“鬆柏長青,福澤永繼。”榮銳喃喃念著,笑了,知道父親這是完全接受了蕭肅,原本些微的擔心瞬間煙消雲散。

算他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