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姑娘,沒想到這麼巧就遇上你!”封意雙眼發亮,還沒靠近就樂顛顛的說道。他本風流倜儻,也有一副好樣貌,可被這份克製不住的愉悅給破壞掉了,就像是餓極了的人看到了一份美味的大餐,迫不及待的讓人害怕。
“你彆過來!”棠夏連忙道。
封意好像沒聽到她的話,隻是臉上有些不高興,沉默了一下,道:“姑娘不要誤會,我隻是想和姑娘做個朋友罷了。”
“男女授受不親!我也沒有想和公子做朋友的念頭,咱們井水不犯河水,還請公子不要過來。”
封意道:“小姐,我對小姐之心日月可鑒,小姐不喜歡我可以,但你不可以阻止我喜歡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棠夏上一次就知道這廝好像聽不懂人話,如果不是墨瀾護著,她恐怕走不了,今天又遇到了他,心知肯定說不過他,隻能狠狠的罵一句:“登徒子!”
盛景明眉頭一皺,手中的棋子被他的手指輕輕一劃就碎成了兩半,對麵的五皇子猛然一驚,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二,二哥……”
“我出去看看!”
三皇子玩味一笑:“得,這個人算是撞到槍口上了。”
棠夏看著他不斷的靠近,嚇得後退了一步,但還是朝身邊的人道:“公主,請公主回畫舫,免得他唐突了公主。”
阿裡婭正想讓她小心,就見從裡麵緩緩走出一人,白衣烏發,眉眼湛然,他唇邊含笑,神色卻又冰又冷,他淡淡的看著阿裡婭:“請公主回吧。”
“好,你們小心。”阿裡婭點點頭,囑咐了一聲。
這裡是洛陽,是盛家的天下,所以她以為並沒有什麼人敢對他不敬。
沒想到會遇到一個有眼無珠的混賬玩意兒!
棠夏一見哥哥來了,心中也有底氣了,扯著他的袖子嬌嬌軟軟的道:“哥哥,這個人是壞人,不要讓他們靠近!”
盛景明但笑不語,愛來就來,隻要他敢踏上這艘船,他就讓他們有個難忘的一天!
船慢慢靠近,最後兩船相抵,封意看到船頭上又站了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年郎,又聽自己的心上人喚他哥哥,就沒有直接登船,站在自己船上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棠公子好,棠姑娘好。”
他斂去了看到棠夏時一副孟浪的樣子,恭恭敬敬的,看著倒也有幾分翩翩公子的風度。
盛景明玩味的一笑,棠公子啊,這個稱呼還真是新鮮,他有多少年沒聽到彆人這麼叫他了。
雖然他沒有隨著舅舅姓棠,但是因為他的妹妹是棠夏,所以剛剛認識的人可能會把他認錯,會喊他一聲棠公子,如今想來已經恍若隔世了。
“你是誰?”盛景明涼涼一笑。
棠夏緊張的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哥哥哎!你怎麼還和彆人寒暄起來了?和這個登徒子有什麼好說的!
封意眼睛一亮,彬彬有禮道:“我是左丞相家的嫡子。”樣貌和風度他是及不上對麵的這位公子了,但是他的家世,就算是放眼整個洛陽也算是能數得著的。棠姑娘不喜歡他,喜歡他的家世也好啊!
封意此人,雖然沒有什麼建樹,為人也不放蕩不羈,但也不是一般的紈絝子。該懂的禮數他還是懂的,隻是麵對棠姑娘的時候有些情不自禁。
“封蘊?”
封意臉色微微一變,但是想到他是小美人的哥哥也沒有翻臉:“封蘊是我哥,我是封意。”
“哦~嫡、次、子?”盛景明嘴也夠損,封意生平最恨彆人嫡子中間加個次,就因為多了這一個字,他比他哥少了多少東西?父親也就因為這麼一個字,對他遠不及兄長!
“是!”封意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雙眼微微泛起紅血絲:“我偶然間遇到了令妹,心中甚是歡喜,想與她結秦晉之好,不知公子以為如何?”
盛景明被這個呆子一句話氣的氣血倒流,這是哪家出來的憨批!連正常的禮節都不懂嗎?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親口求娶一個女子?!
腦子莫不是被驢踢了!他將她置於何地!
盛景明直接冷了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豈可兒戲!更何況,娶她?你配嗎?!”
“你,你說什麼?”封意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他們封家也算是能頂半邊天了,他身為左丞相的兒子,就算想娶個公主也使得,這個小姑娘,總不能比公主還尊貴!
“哦~,沒聽清嗎,我問,你配嗎?”盛景明似笑非笑,心情仿佛很好的重複了一遍。
“你!你以為你們棠家是什麼名門大戶,滿洛陽數遍了,你也找不到一家可以入眼的棠氏,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告訴你,我看上她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封意生平最恨彆人瞧不起他,雖然想在心上人麵前保持點風度,但是他腦子一熱,就什麼話都說了。
他前兩日回去的時候就查了一通,但他作為一個遊手好閒的二世祖,手下淨是些不頂用的東西,又能查出什麼來。所以他不知道,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棠姑娘竟然是二皇子的妹妹!
棠棠往常不出門,這張臉實在太陌生。封意又接觸不到那些上進的子弟,就算有人見到了墨瀾,也不會聯想太多,隻以為是稍微有些名聲的家族。
不過就算知道他也不會怵,畢竟他是真心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子,就算現在說話凶了些,可也是為了能娶到她呀!
棠夏微微瑟縮,後退了一步。
封意連忙收了臉上的戾氣,眼神溫柔的看著她道:“棠姑娘不要怕,我說話是有些凶,不過也是因為你哥哥不答應嘛,其實我是真的喜歡你,打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決定非你不娶……”
他滿眼的深情,看上去竟有幾分山盟海誓的味道。
盛景明看的心中冒火,一腳踹上去,封意後退了一步,船頭的位置本來就窄,盛景明一腳踹上去,他哪裡還站得住,左右搖晃了兩下,下一刻就直接掉進了水裡!
“你腦筋不清醒,我就讓你好好清醒清醒!也讓你看看,你麵前站的究竟是誰!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呢?還敢肖想我妹妹!”盛景明脾氣本來就不好,如果不是棠夏在麵前站著,他直接讓他血濺當場!
封意的下人連忙下餃子一般的往下跳,盛景明喚人取來一隻魚竿,他手裡捏著細長漆黑的杆子,黑白分明,襯得兩根纖長白皙的手指格外的好看。
盛景明就好像打地鼠一般,看到哪裡有人冒頭,就拿著他的魚竿兒敲敲他,本來沒力道的魚竿到了他的手裡好像有了魔力一般,輕輕的敲在他們的肩頭,讓人身子一軟。
但是隻要沒有人想著往船上遊,盛景明就不會動他。
“嘖~,本來本郡王的心情還不錯,可惜了。”盛景明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手中的杆子又毫不留情的敲上一個人的肩頭。
棠夏看著一時上一時下的幾個人,不禁有些擔心:“哥哥,他們會不會有什麼意外呀,封意嘴是損了點兒,可他爹是丞相——”
本來她想說封意罪不致死,可擔心哥哥不喜歡,就直接改了說辭。
“以後你也要上朝,到時候抬頭不見低頭見,你把他兒子修理的那麼狼狽,可能不太好。”棠夏偷偷的打量了他一眼。
盛景明手中的魚竿一顫,又一下敲到封意的肩頭,然後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妹妹:“你覺得我會怕?”
棠夏連忙搖頭,搖了搖他的手臂:“我知道哥哥最厲害的,怎麼可能會怕他呢?我隻是不想給哥哥添麻煩,你收拾了他這一次,想他再也不敢往上衝了,咱們又何必為了那種人壞了心情。哥哥給我釣一條鯉魚吧,咱們回家吃糖醋鯉魚。”
盛景遇看到這幅情形也徹底坐不住了,走出船艙,道:“二哥大人有大量,又何必和他們一般計較,他們已經在河裡呆了有一會兒了,長時間下去恐怕不太好——”
“我覺得挺好。”盛景明笑的開心,眸中有些冰涼又有些快意,敢欺負他妹妹,就要付出點代價。不然什麼阿貓阿狗都想往上踩一腳,棠夏哪還有立足的餘地!
他向來不信與人為善的那一套,不動手傷害彆人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哪能被人欺負!
“二哥,你就放了他們吧……”
這邊廂正在勸人,那邊又駛來一艘畫舫,葉亦瑤從裡麵探頭出來,看到在河裡不斷撲騰的一群人,又看了看站在船上,拿著一根魚竿敲人的盛景明,心中一跳。
湖裡的人還在不停的撲騰,封意被狠嗆了幾口水,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葉亦瑤看著這景象,不由有些心軟,就說了兩句。
“盛景明,你不能仗勢欺人!你雖然是郡王,但也不能隨便欺負他人吧,這一不小心就要出人命啊!”葉亦瑤自以為自己溫言軟語,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幾分咄咄逼人的鋒芒,她作為一個現代人,自然比這些老古董懂的多!
盛景明作為封建統治下一個長歪了的皇子,行事難免有些霸道,她如果不仗義執言,就過不去心中的那個坎兒!
人都是平等的!他不能因為地位高就隨意糟蹋彆人!
盛景明聽其言,眸子微抬,細長的眼尾輕輕眯起:“彆人的生死與我何乾?”
“……”
“二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若是放了他們,也算是一樁善緣,他不過是說錯了兩句話,不至於這麼勞師動眾,玩夠了就把他們放出來吧!”盛景遇不愧寺廟裡麵出來的,大有要勸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
葉亦瑤也在旁邊道:“大家都是爹生父母養的,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你不能將人命視如草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要報官抓你!”
棠夏皺眉,葉亦瑤有同情心沒錯,但是張口閉口就是盛景明殺人害命,就委實有些不妥了。
“亦瑤姐姐,你不要張口殺人閉口害命,我哥哥隻是和他們玩玩罷了,從來沒有想過要傷他們的性命,若真不想讓他們活,他們早就沒了,還能等到你在這裡大義凜然的替他們說話?”
棠夏心頭一梗,實在是不喜歡葉亦瑤張口閉口往哥哥頭上潑臟水,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自古流言蜚語最傷人!
這種話若是傳出去,哥哥的名聲可就全毀了,就算他是皇室中人,恐怕也落不到什麼好。那些禦史若是參上一兩本,哥哥恐怕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葉亦瑤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盛景明,他明明就是一副想要搞死彆人的樣子啊!哪裡想給他們留活路了!
盛景明輕輕一笑,然後笑聲逐漸變大,看起來真的很開心,眉眼間都是笑意,他高興地湊到棠夏耳邊:“果然不愧是我妹妹,知我者,棠棠也。”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壓低的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帶著點點暗啞。
棠夏淺淺一笑,小酒窩立時出現,也不說讓哥哥放了他,直接扯著他的手臂晃了晃,聲音軟軟糯糯:“哥哥,我有點餓了,想吃哥哥親手釣上來的魚~”
盛景明微微勾唇,無奈的搖搖頭:“你還是太心軟。”
“我數十個數,你們趕快上來,上不來的,今天一天都不要上來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人爭先恐後的往船邊遊。
封意早就沒有了力氣,被兩個仆人架著,慢慢的遊過來。
“十,九,八,七,六,五……”盛景明一字一頓,眼見這十個數都過了一半,封意還沒有過來。
棠夏又輕輕的喊了一聲:“哥哥——”
盛景明垂眸:“怎麼?”
“你說他會不會回家告狀啊?如果有禦史要參你怎麼辦?”棠夏眼角的餘光打量著河裡的人,見他們已經到了船邊兒,就微微勾起了唇,不過下一刻就和封意的目光對上,她輕輕轉頭,不去看他那張臉。
女子的名聲是何等的重要,她雖然不求著和夫君兩心相悅,一生白首,但她也不願意彆人毀了她的名聲啊!
這個登徒子,口口聲聲娶她,喜歡她,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一種好事。
“那又如何!”盛景明不以為意,他的名聲早就傳出去了——為了棠夏和靖康侯府鬨得不愉快;為了棠夏拋棄王爵,做了一個郡王;為了棠夏直接杖斃了兩個宮人;為了棠夏,在碧月湖上斥巨資修了一艘船,奢侈無度……
盛景明作為當事人,隻有一條他不認,其他的,他也不在意。隻要棠夏不知道,他就一點兒也不在意。
他不想讓妹妹知道,她心目中溫文爾雅,親和善良的好哥哥,其實並不像她想象中的那麼完美,他的確如葉亦瑤口中所言,視人命為草芥。
但是那又如何,隻要棠夏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他就可以在她麵前做一個溫柔謙和的好哥哥。
這件事情終是鬨大了,左丞相心疼兒子,但是也不敢直接找上門,參盛景明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飛上禦案,皇帝宣來盛景明。
“你小子又在做什麼!昨天朕不是讓你們陪著公主去遊玩嗎!和左丞相的兒子又有什麼牽扯?你對他做什麼了?為什麼禦史都參你草菅人命?”
盛徽被他氣得心肝亂顫,他剛剛三十又五,卻被他氣得像一個老頭子一樣直喘氣兒!
他有這麼多兒子,卻沒有任何一個像他這樣總是給他闖禍!也許他們兩個本就生來相克,但是盛徽對他的容忍度也是頗高,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氣習慣了,竟覺得這個兒子才像是普通人家養出來的兒子,能讓他體會到那種最普通的父子親情。
簡言之,就是折磨他!
敢這麼做的兒子,他是頭一個!
錯覺!都是錯覺!他就是一個紈絝!整天隻會給他找麻煩!盛景明每次一出現在他麵前,總要給他找點事兒!
盛景明漫不經心的笑道:“沒什麼,我看他不順眼罷了!送他下水給他消消暑,不用太感謝我。”
盛徽一拍桌子:“你!你就不能有個皇子的樣子嗎?!”
“皇子的樣子?”盛景明輕輕挑眉:“什麼樣子?忍氣吞聲?任人欺辱?你說,我聽著。”
盛徽默了,他指尖微顫,沉下心問了一句:“他欺負你了?”
隨即狠狠的搖頭,他可真是魔怔了,彆人不知道盛景明什麼樣,他還能不知道嗎?
棠青昀武功高強,盛景明的師父也非比尋常,這兩個人同時教導出來的盛景明,彆人能欺負他?簡直笑話。
就算他沒有親眼看到,從太子口中他也聽到了,盛景明一柄軟劍簡直天下無敵,隻要他想,封意墳上的草長得老高,恐怕也沒人知道凶手是他。
“沒什麼,他隻不過在我麵前當眾求娶我妹妹,也不算太過分哦。”盛景明似笑非笑,想捏死他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妹妹在跟前,封意更不會討到好,不過放心,這事兒還沒完。
哦~,哦什麼啊!
盛徽一抖,有些無奈,那小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敢犯到他頭上,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