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身後諸人忙問。
武鴉兒手放在心口:“我的心好像是因為我不按照原本的計劃做而傷心。”
心有些傷心?這是什麼意思。
“烏鴉,你一個粗人,不要跟個大小姐似的。”胡子男拍他肩頭,“說咱們能聽懂的。”
武鴉兒哈哈一笑,手在心口上重重的砸了兩拳,砸碎了莫名其妙的不適,胸膛發出有力的咚咚聲:“睡覺,吃飯,殺敵。”
大家便也都用手拍打胸口,好好睡覺,好好吃飯,好好殺敵。
這是他們聽得懂的道理以及生活,幾個人沿著走廊回到各自的住處睡去,夜色籠罩了梁府。
京城是個不夜城,今晚卻有些黯然,很多家宅的歌舞宴席停下,這當然不是因為皇帝回宮了,皇帝和貴妃娘娘最喜歡宴席歌舞,而且在回宮沒多久就宣布明晚舉辦宮宴。
但這一次沒有人討論明晚的宮宴,大家更關注的是今天皇帝的聖旨。
這一年李奉安的名字第二次在京城傳遍,第一次是他死亡的消息。
宰相崔征也正在談起李奉安。
“我沒有想到還會再聽到他的名字,人死如燈滅,高官權貴哪怕是王公貴族,死了也都變成了塵埃,風一吹就散了。”
崔征今年五十八歲,歲月並沒有讓他蒼老,反而儒雅氣更盛,他手指點了點聖旨上李奉安的名字,感歎:“我死後不敢奢想如此。”
廳內陪坐三個穿著便服但遮擋不住官威的中年男子。
“陛下是多情念舊的人。”一位麵方膚微紅的男子說道,“李奉安又是為國儘忠捐軀。”
另一人不同意的他的話,哼了聲:“陛下這些年是越發多情,但並不念舊,多少有功之臣被羅氏一門打壓,皇帝又曾說過什麼?”
這些事不是今天要討論的,最後一個人沒有理會他們:“這不是皇帝的決定,荒唐又沒有必要。”
其他兩人的思路被拉回來。
“劍南道的兵馬財富的確令人垂涎,但對於陛下來說這天下都是他的,誰接任劍南道節度使都一樣。”方臉男人道,“相爺,陛下原本同意我們推薦的韓旭。”
“現在節度使被李奉安的十歲小兒拿住,韓旭成了益州都督。”另一個男人握手傾身,“韓旭還是要掌管劍南道的。”
“但沒有旌節,四十歲的韓旭隻怕要被十歲小兒壓製。”又一人冷笑,“這對皇帝來說沒有什麼影響,對我們影響很大。”
“誰掌握了了那個小兒,誰就掌握了劍南道,皇帝不在意,因為誰都是他的,但對於皇帝之外的人不一樣。”方臉男人皺眉。
崔征打斷了他們的議論:“不用猜了,這件事是全海做的,今日皇帝沒有見李家的隨從,是全海宣旨召見的。”
如今能讓皇帝做出荒唐決定的除了羅貴妃就隻有全海了,廳內三人默然。
“羅氏攪亂宮闈,現在全海把手伸向了朝政,朝廷已經岌岌可危。”方臉男人恨恨。
“劍南道也不就在全海的掌控中。”另一男人冷聲道,“我們有韓旭,隔著萬重山,又有宰相大人在,他一個內宮太監,手休想伸那麼長。”
“他的手是依仗皇帝。”崔征道,“皇帝想要對天下伸手也要靠人,大家不用驚慌,這件事要看長遠。”
長遠太遠,眼下他們原本的計劃怎麼辦?三人對視一眼。
“羅家已經同意幫吳章了。”方臉男人低聲道,“什麼時候讓他進京?”
崔征搖頭:“他不用來了。”
不用來?他們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吳章就是這個東風,吳章不來,事情怎麼做?
是因為全海現在有了劍南道,不會看上吳章了?
“全海不會嫌棄人多。”方臉男人爭辯,“劍南道是遠水,吳章領兵掌權在天子腳下是解了全海的近渴。”
“全海已經知道相爺要除掉他,現在彆說出宮,在皇城也半步不離開陛下身邊。”另一個男人低聲道,“吳章是羅氏的人,全海與羅氏休戚與共,全海會信任吳章,我們才好裡應外合。”
東風不來,萬事就成空了。
“吳章是東風這一點眼下依舊如此。”崔征敲了敲桌上的聖旨,“隻是現在突然來了西風。”
他指的是突然出現在京城在全海麵前的劍南道,三人明白。
“全海當然不嫌人多,吳章肯定還能被全海所用。”崔征說道,“隻是那小兒得了旌節要進京謝恩,這時候我們動手,隻怕會很麻煩。”
那的確很麻煩。
李奉安長女給皇帝的奏章裡寫的劍南道的兵馬數目,雖然早知道李奉安是巨富劍南道養兵不少,但聽到的數目還是讓他們驚訝。
“李….那小兒叫什麼?”方麵男人道,“他來京城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兵馬都帶來,而且我們可以跟他打個招呼。”
“全海能給他們的,我們難道不能?”另一個男人亦是建議。
崔征笑了:“全海能給他的,我還真不能,他要的是劍南道節度使,這種荒唐的事,也隻有全海能說服皇帝,而這麼荒唐的事皇帝也隻信任全海。”
說道最後一句笑意散去,他的臉色沉沉很不好看。
論起對皇帝的影響力,宰相崔征不得不承認自己比不過全海,尤其是這幾年,這也正是朝堂不可忍之事。
堂堂大夏,豈能宦官弄權,所以滿朝文武一心要除掉全海,同樣飛揚跋扈越發不可忍的羅氏貴妃一門反倒靠後。
本來事情都計劃好了,借著此次京畿重地兵馬調整,由早已經投誠的吳章帶河南道兵馬進京假意拜在全海門下,全海現在掌控了皇帝,但手中沒有兵權,對於吳章的投靠必然來之不拒,然後就趁其不備裡應外合,清君側誅殺全海。
萬事具備東風隻待一聲令下,結果先刮來了一陣西風,壓倒了東風。
“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全海已經捷足先登一步,劍南道那邊我們不能輕易試探,要慢慢來。”崔征雖然遺憾但並沒有喪氣,“此事非同小可,有一絲不妥也不能輕舉妄動,畢竟全海已經跟隨陛下幾十年了,陛下對全海的感情比對太子都親近。”
方麵男子嘀咕一句:“太子懦弱。”
“如果不懦弱,也輪不到他當太子。”崔征道,“看看魯王昭王,大夏都記不得他們了。”
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能在此時近前的是自己人,崔征道了聲進。
一個隨從披著深秋夜露進來俯首:“去往範陽的趙琳寫信回來了,說安氏並沒有謀反之心,這是羅清陷害他,因為嫉恨貴妃偏寵與他,將太子的三公主許婚與他的兒子,羅清也是想給兒子請娶公主的。”又將一封信捧上,“這是安康山給相爺的信。”
崔征伸手接過打開看了眼。
“他說什麼?”方麵男人問。
崔征笑了笑:“無非是些肉麻的話,他說如果不放心,他願意進京來為陛下養馬。”
廳內三人眼睛一亮:“叫他來。”
崔征搖頭:“再等等,待我們除了全海,再除這雜種小兒,此時讓他來,此子萬一與全海羅氏勾結就糟了,此子的兵馬可不少於劍南道,一個西風就夠了,再來一個北風,就亂了。
他將信扔進書案上的香爐中,伴著嫋嫋青煙室內變得朦朧,幾人的身影搖晃。
夜色褪去,天色微亮,武鴉兒一行人已經走出了城門,再回頭看了眼晨霧中盤踞的京城。
“這次算是白來一趟。”胡子男感歎。
來時雄心勃勃,麵對現實黯然。
“不算白來。”武鴉兒道,將遮住頭臉的帽子掀起,“我們有幸得到了李奉安李大都督的指點。”
…….
……..
(看得出來,大家對這個情節沒什麼興趣……簡單利索的一章寫清了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