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客人拎起酒壺嘩啦倒在頭上,發出哭一樣的大笑:“想這些做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於是更多人都跟著紛紛舉著酒往嘴裡灌:“我們今天活著就是幸運,就是高興的事。”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幸運,一群巡城的官差停在一家門前,門前打掃的乾乾淨淨,隻是跟旁邊人家不同的是,這家沒有掛桃符插彩旗懸掛紅燈籠。
“官爺,我家父親和兄長做勞役的時候亡故了。”出來的是一個乾瘦的年輕人,對著官差施禮,“父兄新喪,我們過節守孝,表達孝心。”
斯斯文文,一看就是讀書人。
也隻有讀書人這個時候還有閒心講究守孝的儀式,其他人席子一卷埋起來就是孝心了,官差冷冷一笑:“你父兄做的什麼工?去了多久?”
他一人問,後邊有官差拿著名冊翻回答。
聽完回答,為首的官差哼了聲:“才去了一個月就死了,你家的工還沒做完呢。”說罷一擺手,“那你去做工吧,這樣才是對父兄表達孝心的好辦法。”
從門內跟出來的老弱婦孺頓時都跪下來,之所以父親那麼大年紀應征,就是為了保住自己讀書的年輕兒子,這是一家子的希望啊。
官差哪裡理會彆人家的希望,不由分說將瘦弱的年輕人抓走了,臨走前有兩個官差替他們掛上了桃符和喜慶的紅燈籠。
門前跪著的老弱婦孺哭都哭不出來了,坐在地上呆傻。
鄰居們在門後看的不忍心小聲提醒:“快進去,彆哭,馬都督說過年呢揚州城要喜慶,你們彆再惹惱他們,免得都沒了命。”
老婦聽著爆竹,看看門上的紅燈籠,再看已經看不到的孫子身影,喃喃:“這命還有什麼用?”
有個鄰居眼淚流下來,這日子的確生不如死,不過,他想到這幾天街上聽到的傳言,光州府的那個武少夫人被封為楚國夫人了。
皇帝讓她掌管淮南道,她會打過來的吧,畢竟揚州也屬於淮南道。
揚州屬於淮南道,所以馬江也收到了楚國夫人的告示,告示不是單獨寫給他的,就是一封公文,寫了皇帝的詔書的內容,然後讓各府的知府以及將官到光州府來拜見楚國夫人,不來者,是賊。
馬江當然不會去,他本來就是賊,但給他這個本來就是賊的人送這樣一封公文,這就是羞辱。
“武賊的人已經可以在我揚州城來去自如了嗎?”他憤怒的喊道,將公文撕碎扔在地上。
地上頓時多了很多公文碎片,在兩邊坐著的文官武將也都開始撕公文。
這是東淮南道馬江掌控下的各州府的官將,他們也都收到了武少夫人的公文。
安德忠一聲令下反叛時,馬江立刻率兵投降,除了早已經說好的州府,他派出兵馬去傳令---接受命令的地方官員依舊當官,不接受的被官兵抓住的就殺掉,由馬江的將官接手。
對光州府也是要這樣操作的,但被武少夫人搶先一步。
“都督息怒。”大家紛紛勸道,“武賊奸詐,多有探馬。”
也有人提議:“可能是商人,都督愛護民眾,允許商人們進出,有很多商人都去過光州府,極有可能被收買了。”
探子是不可能防住的,罪過不能落在他們身上,推到沒有用的商人身上就好。
“查!查出來一個都不放過。”馬江冷冷道,想到先前街上傳來的喧囂,“剛才是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吵?可是有人哭鬨不滿?”
一個將官站出來:“是臨街的商家看到歸來的兵馬,感激他們的辛苦,獻上美酒佳肴恭賀新年。”
廳內的文官武將頓時都站起來:“大都督民心所向。”“大都督治軍安民有方。”一通亂紛紛的恭祝。
馬江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探馬說武少夫人在街上過,那些商人都哭著喊著送她禮物,隻不過那是因為商人想要賣給她東西,光州府的兵馬走在街上可沒有這種待遇。
一個婦人!
馬江心裡鄙夷的哼了聲,不過是仗著她背後的武鴉兒。
想到探馬,想到光州,想到武少婦人,馬江的臉色再次變難看,啪的一拍桌子。
“黃氏這個廢物,徐順這個廢物。”他罵道。
徐順就是他派去光州府的細作,順利的跟黃氏搭上關係,還沒等有什麼大動作,就被一起解決了。
在座的官將們神情也是遺憾,揚州城能有武少夫人的探馬出入,他們的探馬也能到光州府。
隻不過都是互相探聽些路人的消息,進入官府兵營以及想做些什麼,還是不可能的。
光州府世家大族們出走的事他們自然也知道,聽到消息時他們都準備好了兵馬,隻等一聲令下就趁亂殺過去,馬江遲遲沒有令下.....
馬江想要再看看,等光州府再亂一些,結果就沒機會了,更糟糕的是他在得到黃氏亂光州府的消息時太激動,告訴了安德忠說光州府即日可拿下。
現在怎麼辦?瞞著?安德忠雖然是個胖子,但不蠢,如果敢瞞著,即日安德忠就要來拿下他了。
隻能如實回報了,不是他無能,而是黃氏沒有兵,武賊太狡猾,所以沒有兵是不行的,請安德忠支援些兵馬,他一定去取下武婦的頭。
安德忠才舍不得給他兵馬呢,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馬江思索片刻,臉色好了很多,視線在廳內一轉,停在一個三十多歲的武將身上。
“張慶。”他喊道。
張慶肩頭一顫,站起來聲音洪亮:“末將在。”
馬江道:“你拿著我的手書去將這件事報告安小都督,請些兵馬來。”
張慶肩頭一挺重重的抱拳:“末將遵命。”
有人領命,在座的其他人便將縮起的肩頭舒展開,說些讓馬江高興的事,比如響應安康山大都督的兵馬越來越多,崔賊和武賊以及偽帝越來越失去人心等等,然後看著馬江寫了信交給張慶。
“你們都回去吧,守好境內,練好兵馬。”馬江肅容道。
眾官將齊聲應是,各自散去,張慶也先回距離揚州並不太遠的和州,這裡富饒又是兵家重地,當時和州的知府已經投降,但馬江還是殺了這個知府,隻為了讓自己鎮守這裡。
他是馬江的親信,所以馬江總把重要的事交給他,比如這次去見安德忠。
但是,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這不是個好差事,安德忠一定會發怒,發怒了就會殺人,殺了他這個人人都知道的馬江的親信,安德忠也能消消氣。
張慶一路疾馳進了和州走進華麗的官衙,剛來到後宅,就聽到有仙音入耳。
“將軍為何愁眉緊鎖?”
聽到這聲音張慶的眉頭就解開一半,待抬起頭看到麵前站著的人,另一半眉頭也舒展開了。
“連公子。”張慶道。
連小君放下手裡的琴,點漆的雙眼看著他:“將軍有什麼煩憂,請告訴我,連小君或可以替將軍解憂。”,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