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她開車快回到家時,忽然看見一家琴行,一瞬間如墜冰窯,猛地踩了刹車。
“我艸你娘的,怎麼開車的!傻逼嚇老子一跳!”
周與然停好車,走進這家琴行。
或許因為今日是中秋,又是上午睡懶覺的好時候,店裡幾乎沒有什麼人。
這是一家很大的琴行,目測有一百多個平方,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不可謂是財大氣粗。
整體裝修以木質材料為主,也有鋼琴吉他之類的西式樂器,但更多的是琵琶古箏笛蕭二胡嗩呐。
而真正吸引周與然目光的,是牆角擺放的那一架古琴。
那是一把極漂亮的黑漆宮琴,黃楊木製,圓形龍池,橢圓風沼,琴額雕有古樸的宮紋。
與幾百年前她日夜彈的那把,一模一樣。
但不是她的那把。
周與然停下腳步,怔怔然望著那把古琴,不知在想寫什麼。
“姑娘,是要看琴嗎?”
耳畔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打斷了周與然的思緒。
她抬起頭,看見一個身著簡單漢服的青年女性,正站在她的身後,熱情道:“我是這家店的店主,您有什麼需要的,跟我說就好了。”
“這把琴……”
“哦,這琴是非賣品,不好意思。”
店長歉意地笑了笑,“這是有人送過來修弦保養的,今天就要取走了。”
周與然沉默了一下:“這好像是慶朝的製式。”
“姑娘看來是懂行的。去年年底,有把名為【大音】的慶朝古琴被拍賣出五千萬的高價,這就是彷的那把【大音】。”
大音。
這是她取的名字。
那時候她才剛開始學琴,他親手做了一把送她,讓她給取個名字。
她毛毛躁躁,心不在焉地,隨手就刻了這麼兩個字上去。
“大音希聲。”
他調好琴弦,淡淡一笑,“大俗即大雅,倒也是個好名字。”
慶朝早已成為曆史,他的風華卻連時光也難以掩蓋,當年隨手做的一把琴,現在也是價值連城。
如此想來,她可真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劊子手。
“歡迎光臨,先生想看什麼樂器?”
琴行的門再一次被推開,門鈴丁零當啷,清脆而悅耳,卻不及下一秒響起的男聲。
“我來取琴。何夏真。”
低沉,懶散,熟悉。
周與然僵住了。
她聽見店長急匆匆從身旁離開,前去迎接:“是來取何小姐那把琴吧。早就準備好了,您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她聽見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將將停在她身側。
她不敢說話,不敢抬頭,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她隻聽到那聲音清淩淩地響在耳畔:“嗯,收起來吧。”
就好像很多很多很多年前,她跪在不秋宮的地上,聽前方傳來的那句: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