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的人不是你,你也不願意坐享最後的成果,因為對於你來說,那個位置不代表權勢,而是愚昧的封建複辟。你小心謹慎地養護身體,是因為你討厭生病,但你不怕死,因為你知道,你根本就不會死。你瞧不上大啟朝的皇宮,瞧不上那低矮的宮殿和封閉的宮牆,因為你早就見過,比那更雄偉更壯觀的建築。在你心裡,那隻是一個腐朽的、醜陋的、無趣的、令人生厭的朝代。對嗎?”
“……”
噌的一聲。
男人指間的煙被點燃了,在夜色中發出幾點火星,焦味也隨之散開。
但隔了約莫兩秒,他想到什麼,又掐滅了那點火星。
“抱歉。你大概不喜歡煙味吧。”
“……沒事。”
“不得不說,你很聰明。”
他喟歎一聲,自嘲道:“蠢的那個人是我,還自以為是。難怪你如此生氣。”
“……這個時候再追究誰對誰錯並沒有意義。”
周與然平靜地看著他:“我隻想知道真相。”
“你不是已經猜出來了麼,真相。”
她冷笑一聲:“那是你的真相,不是我的!”
景廷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陷入沉默。
他這樣的態度,搞得周與然也很煩躁:“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走了,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的,真沒意思!”
說完,她提著裙擺,轉身就要走。
“等等。”
露台朦朧的燈光中,男人揉了揉眉心,露出幾分無奈:“我沒說不說,我隻是……還沒想好怎麼說。”
“那你現在想,我就站這等你。”
“去我辦公室吧,室外溫度低,彆出來一趟感了冒。”
“……那你一開始為什麼要約在這裡?”
周與然拿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你是在演舞台劇嗎景廷?還要考慮到外部陳設的枯燥性所以十分鐘換一次場景?”
男人不說話。
“就在這說吧,我不怕冷,剛才穿著禮服走紅毯都那麼走,也不在乎這麼一時半會兒。你要是真的好心,就趕緊談完讓我回去。”
“一時半會兒恐怕說不完。”
他斂眸:“抱歉,剛才是我考慮不周,去辦公室說吧,這個時期,感冒了不太合適。”
“我……”
“被隔離你恐怕有兩三周都接不到工作。”
景廷歎息一聲:“賺不了錢。”
周與然望著他。
“今晚人多,魚龍混雜,雖然環藝防護做得好,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注意下你的健康碼。”
周與然:“……”
她深吸一口氣:“看來不管什麼時候,你這張嘴都是一如既往地討人厭。”
男人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
“快點吧,去你辦公室!”
——煩死人。
……
景老板說得沒錯,比起在室外露台風花雪月地看星星,資本家的辦公室確實是暖和很多。
她也不用一直提著裙擺,生怕沾了什麼臟兮兮的泥巴回去後不好處理。
這條禮服雖然不是從奢侈品牌裡借來的,但料子也很精貴,設計師一點一點手工縫製,周與然非常喜歡。
她坐在沙發上,手裡捧了杯熱茶,聲音也氤氳在熱氣中,顯得有些縹緲:“你說吧。我已經冷靜了。”
剛剛情緒上頭太過衝動,想必景廷也看出來了,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
辦公室內空調一直開著,不高不低的溫度很舒服。
景廷脫掉西裝外套,靠在椅背上,流露出幾分怔然的思索:“事實上,我也不太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
“你到底……”
“應該是六年前。”
他淡淡笑了笑:“六年前,我資助一個考察團前往山區挖掘前崚遺址,遭遇了山體滑坡,後腦受傷,昏迷了很久。”
“……”
“當時礙於種種因素,我父親瞞下了這個消息,所以家裡人隻以為我們大吵一架,我出國交換,拒絕跟家裡聯係。直到幾個月後,我父親覺得終於瞞不住了,才公開了這個消息。”
“所以,事實上,我是在六年前到的大啟。”
“我成為大啟朝廢太子的第一天,身邊的太監告訴我,太後送來了一個宮女,算是他們安排好的暗子,讓我瞧一瞧,喜歡就留下,不喜歡就殺了。”
“後來,那個宮女送來一碗陽春麵,清湯寡水的,實在不合我的口味。但我瞧著她跪在地上,似乎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一副認命又恐懼的模樣,非常可憐。”
“所以我說,味道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