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蹭課(1 / 2)

一群少年騎著摩托,在黑夜中疾馳壓道,呼嘯而過,最後停在了一片拆遷過半的爛尾樓前,耳畔一時隻能聽見引擎咆哮的轟鳴聲。

聞炎一個甩尾,動作利落的停住車子,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他摘下頭盔,頭發被夜風吹的淩亂,回頭看了眼靳珩:“到了。”

靳珩不見任何飆車過後的驚魂未定,他鬆開聞炎勁瘦的腰身,環視四周一圈,發現這片地方有些熟悉,像是上次聞炎被幾個小混混圍堵的地方。

“……救……救命……”

爛尾樓不遠處的一塊空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名男子,他們捂著肚子蜷縮在一起,像蝦米一樣痛苦弓起了身形,鼻青臉腫,顯然挨過揍,呼救聲在寂靜的樓區內顯得十分清晰,可惜這裡沒有誰會經過。

靳珩記憶力很好,他發現這幾個人的臉看起來很眼熟,像是上次和聞炎打架的那撥人,又想起聞炎有仇必報的性子,心中一瞬間明白了什麼。

“喲謔——!”

那些不良少年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玩具,互相對視一眼,幾輛摩托車加速繞彎,形成一個圓圈互相追逐,然後逐漸縮小範圍,輪胎擦著他們的衣角和發頂掠過,像死神逐漸逼近腳步。

再近一點,很可能碾碎他們的手腳,或是頭顱。

躺在地上的混混顧不得疼痛,手忙腳亂爬了起來,卻是欲逃無路,在摩托車形成的颶風圈中瑟瑟發抖,像小雞仔一樣可憐。

聞炎沒動,坐在車上看戲,他用打火機點了根煙,一雙眼睛在黑夜中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淩厲狠絕。

聞炎咬下自己的機車手套,問靳珩:“記不記得他們。”

靳珩頓了頓,然後點頭:“記得。”

“我記仇,”聞炎輕笑一聲,睨著中間的那幾個混混,用輕飄飄的語氣說著最令人膽寒的話,“欠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欠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靳珩頓了一下,慢半拍的看向聞炎,卻隻能看見他在夜色中模糊的的側臉輪廓,頸間的銀鏈閃過一抹光芒,冷冰冰的。

靳珩不知想起什麼,閉了閉眼,就在聞炎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靳珩卻嗯了一聲:“我信。”

他信。

聞炎骨節分明的手搭在車把上,手背上的骷髏紋身是一個笑著的模樣,莫名怪誕詭異,他指尖輕輕叩擊兩下,然後問靳珩:“你怕不怕?”

不良少年和普通學生還是有區彆的,當前者已經開始打架飆車喝酒的時候,後者卻還在為逃課遲到這種事而膽戰心驚,天差地彆的生活,本不該有交集的人生。

靳珩說:“我怕。”

太過平淡,以至於一聽就知道是假話。

聞炎其實不該帶靳珩來看這些的,畢竟這個新收的小弟看起來又瘦又弱,但他總覺得自己上次被按在地上打相當丟人,雪恥的時候必須得讓靳珩在旁邊看著才行。

這種想法其實有些幼稚。

聞炎看夠熱鬨,重新戴好機車手套,對一旁的徐猛道:“先走了。”

徐猛等會兒也許打算兜風玩,見聞炎這麼快就離開,有些詫異:“走那麼早,你媽叫你回家吃飯?”

聞炎擰眉:“滾蛋!”

那個漂亮的女人經常穿梭在男人堆裡,看見哪個順眼的,直接就私奔了,十天半個月都不見蹤影,聞炎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過的。

徐猛自知踩雷,沒再說話,擺了擺手:“走吧走吧。”

聞炎發動摩托的時候,並沒有立即加速,而是等靳珩抱緊他的腰身,這才如離弦之箭般嗖一聲駛入了夜幕中的長路,昏黃的路燈傾灑在肩頭,婆娑的樹影像一張不規則的網,將他們籠入其中。

聞炎問靳珩:“你家住哪兒?”

靳珩說了位置,聞炎直接調轉方向往那邊駛去,速度平緩,隨口問道:“你家裡幾個人?”

靳珩被風吹的有些冷,但聞炎身上卻像火爐一樣溫暖,他從後麵圈住對方的腰身,指尖安靜順伏,老老實實的:“一個人,想進去坐坐嗎?”

聞炎大概率能猜到靳珩家裡的情況,但凡有爹媽管著點,他也不至於被欺負成那樣,更何況大半夜跑出來跟一群不良少年飆車,聽見後半段話,眼皮子不自覺跳了一下:“看不出來你還挺好客?”

“不好客,”靳珩在他身後笑的妖氣,可惜聞炎看不見,認真道,“你如果去了,你就是第一個。”

膽子真大,什麼人都敢往家領。

聞炎莫名想起靳珩上次用板磚拍人,拽著他在街頭逃跑的時候了,好半晌都沒應聲,竟罕見的猶豫起來,仿佛靳珩的家裡是龍潭虎穴,但凡他點個頭,進去就出不來了一樣。

摩托車最後停在了一棟老式居民樓前,深夜寂靜,大部分人都睡了,輕微的轟鳴聲便顯得格外明顯,聞炎乾脆熄了火,周遭這才靜謐下來。

靳珩不喜歡待在學校,也不喜歡回家,總之目前沒一個地方是他喜歡的,他從摩托車上下來,卻沒有立刻走,而是轉身看向聞炎,半邊肩膀側靠著牆,提出友善的邀請:“真的不上去坐坐嗎?”

總覺得那綿羊般的皮囊下有一隻狼在無聲息的磨著利爪。

聞炎心想大半夜有什麼好坐的:“不去。”

他說完,正準備發動車子離開,眼角餘光卻瞥見靳珩青紫交錯的手背,不自覺頓住了動作,擰眉道:“讓人打了?”

靳珩看了眼自己的手背,猶豫一瞬,然後點了點頭,相當坦誠:“嗯。”

“他媽的。”

聞炎低聲爆了句粗口,想說靳珩腦子讓門夾了嗎,被人打了不會打回去?但念及對方清瘦的身板,到底沒說什麼,眉頭卻一直緊皺著沒鬆開。

靳珩說:“我上樓了。”

聞炎:“嗯。”

靳珩拉了拉快要滑落的書包,轉身朝小巷走去,冰涼的月色將地上的水坑照得發亮,他未走兩步,身後卻忽然響起聞炎懶散拖長調子的聲音:“喂——”

靳珩回頭,以為他改變主意,想上樓去坐坐:“怎麼了?”

聞炎的車停在巷口,隔著一段距離,身旁是一盞壞掉的路燈,以至於靳珩沒辦法看清他的神情,過了半晌,才聽見他驀的出聲:“以後老子罩著你。”

這句話翻譯一下,等同於,以後我保護你。

這句話大哥對小弟說,上司對下屬說,卻似乎都不及聞炎來得有分量,因為他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就好像上輩子。

靳珩聞言怔了一下,唇邊勾起的弧度不自覺慢慢落了下去,最後逐漸趨於平靜,緩緩收緊指尖,不知在想些什麼。

聞炎說完這句話,看了靳珩一眼,沒再說什麼,發動車子離開了,風一樣不見了身影,轟鳴聲逐漸遠去,周遭安靜的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

靳珩轉身往樓上走去,步伐平穩,看見水坑也不避讓。係統悄無聲息飛了出來,藍色的身軀在黑夜中就像路燈一樣,將周圍鐵質的欄杆和狹小的樓道照得分明。

係統說:【好好學習,好好考試,再過一年,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這是它所能想象到的,對於靳珩來說最好的結局。

靳珩笑著搖搖頭,聲音輕緩病態:“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