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2 / 2)

寇越 品豐 6335 字 4個月前

所有人就像向日葵一樣,腦袋齊齊轉向了馬慧珍。最近兩年扶人被訛的事情屢見不鮮,大家簡直是生理性地厭惡這種恩將仇報的行為。

馬慧珍在大家質疑的目光裡緊握雙拳崩潰地大聲道:“是不是根本就不用我說什麼,你們隻要聽到這樣的事情,第一時間就能當民間法官給我奶奶定罪了。沒有監控,證明不了我奶奶,也就同樣證明不了她爸爸。寇越,我告訴你,我奶奶有退休金,我爸爸有撫恤金,我家條件一點都不差,不缺我的手術費;就是你爸爸跑太急撞的人,你爸爸在同一天裡失業和撞人,一時承受不住壓力走了極端。我一直忍著你,不是因為理虧,是因為我不忍你因此沒有了爸爸。”

所有人再度向日葵似的將腦袋轉向寇越。

馬慧珍有一句話說的特彆在理,沒有監控證明不了她奶奶,就也證明不了寇越的爸爸。此外,在他們早前聽到的版本裡,寇越爸爸跳樓確實是有失業這個要素,而且是以項目被搶最讓人憋屈的方式失業,但剛剛寇越可絕口沒提她爸爸在同一時間失業這件事兒。

我們大部分人往往會有先入為主的毛病,當我們既已認定的“事實”突然以不同的視角呈現,我們會下意識地站在既有立場上,絞儘腦汁尋出可供發揮的罅隙,然後言之鑿鑿地進行反駁。

寇越聽到最後一句突然小牛犢子似地撞開周韻韻,一腳就把馬慧珍給直挺挺地踹翻在地了。她壓在她身上,拽著她的頭發生往地上磕。她粗丨喘著狠狠道:“你開學第一天在宿舍向我下跪的時候不是這樣說的。馬慧珍,你家真是祖傳的無恥下作。”

時研和曲殊同是跟政教處的老師一起到達的“霸淩”現場——早有人實況轉播並定性了這場實力懸殊的遭遇戰。曲殊同向來不喜歡與人太過親近,卻屢屢在寇越這裡破例,他用幾乎是粗暴的方式將寇越拖離馬慧珍,牢牢圈在懷裡。雖然寇越是很明顯占上風的,他卻還是低頭扒拉著她,確定她沒有受傷。

馬慧珍一直被壓著打,慘得都沒有人樣了,她靠在時研懷裡橫臂狠狠抹過眼睛,道:“寇越,要不是你因為那事兒沒了爸爸,要不是時研一直替你說情,你以為我能忍你欺負我到現在?我真的受夠你了,以後我不會再跟你客氣。”

馬慧珍目光微微往上一掃,掃過曲殊同,她頓了頓,咽下喉嚨裡的哽塊:“至於時研,不管你自己是怎麼想的,時研一直隻當你是個鄰居家的妹妹,除此之外沒彆的。”

寇越根本沒有聽進去“至於時研……”後麵那一串意有所指的屁話,她滿腦子都是那兩個“要不是”。她算是切身體會到寇懷璞當年麵對無恥之徒的五內俱焚了。她掙紮著要離開曲殊同的懷抱,但曲殊同摟得死緊,且由於他個兒高,她的兩隻腳隱隱要離地。

“曲殊同你放開我,我真不打她。馬慧珍,你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你們一家子是整整齊齊的不當人。我媽當年罵你們,真是一個字都沒罵錯,你們全家都是齷齪陰損的東西,你們基因裡自帶的。”

寇越的罵功深得王馥的真傳。寇懷璞的後事辦完以後,王馥咽不下那口氣,她乾脆什麼都不做了,一門心思地去馬家鬨事。王馥去鬨事時一般將寇越托付給她大姨照看,趕上寇越的大姨不在家,她就直接帶著寇越過去。所以寇越雖然平常不顯山不露水,但有需要的時候,她一個人能滅一條街。

寇越用詞實在太刻毒了,所以圍觀的同學都在指指點點,就連政務處的老師都皺眉了。寇越和馬慧珍兩個的長相太極端了,一個是極端的硬,一個是極端的軟。寇越本就吃了長相的虧,偏偏還恁地咄咄逼人,實在是非常敗路人好感。

當然,也有個彆路人,在畢業以後柴米油鹽的日子裡,自己也經曆過無數操丨蛋的事情以後,再回想起這一天在同學們不滿的指指點點裡始終梗著脖子的寇越,滿麵羞愧地警醒自己,以後再也不要去責怪受害者控訴的姿態不夠體麵。

寇越後來也曾反思,如果自己的情商能再高一些,平日裡多看看《宮心計》、《甄嬛傳》之類的優秀影視作品,也不至於經此一役背了個記進檔案的大過不說,在後來的兩年裡在學校裡漸漸淡成一個影子。

不過她跟栗滿子的交情經此事之後深到幾乎過命了。栗滿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她在寇越最初受製於曲殊同因為夠不著敵人五內俱焚時,覷了個空隙張手就朝敵人麵門上抓了一下,直接抓出了五道血檁子,她自己後來複盤戰場時說她其實還趁亂踹了一腳,踹的馬慧珍的屁丨股。栗滿子崇尚和平,長這麼大也就打過她小叔叔,這是她第一回跟外人動手。雖然她很快就被跟過來的小叔叔單手控製住並給塞到身後去了。

馬慧珍哭著向時研嘶聲道:“時研你說句話,你去年十一去我家,我媽媽也跟你說過這件事情的,是不是?”

時研望著臉頰腫脹頭發也亂蓬蓬的馬慧珍,一時氣憤,一時鬼迷心竅,轉向寇越,硬聲道:“越越,你跟小馬都很無辜,我們往前看行不行?街上沒有監控,本來就是一件當年都扯不清的事情。”

寇越瞠著眼睛望著時研,她對時研早就沒有最起碼的信任了,所以並沒有因此感到格外失望,但也仍舊是失望,她默了默,壓下哭腔,道:“你也算是在我家長大的,你深知道我爸爸是什麼樣的人。”

時研突然驚醒,他著急道:“啊,不,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

寇越一直隱忍的眼淚突然撲簌簌落下,她抓起曲殊同的胳膊,低頭用力在他袖子上蹭掉毫無意義的眼淚,冷冷道:“我回去會告訴我媽媽這件事情,也會告訴你媽媽,我們以後不要再來往了。”

……

圍觀人群在政教處老師的驅趕下漸漸散去,主角們也都被逮進了政教處。

肖陽俯身拾起地上的茶葉蛋去叫周韻韻回去。周韻韻愣愣站著,半晌也沒回應。自打寇越發狠說出那句“你開學第一天在宿舍向我下跪”起,周韻韻就定住了。

肖陽念及剛剛周韻韻沒有拉架,不由開口埋怨她。周韻韻突然回神,她幽幽轉向她,一字一頓地道:大一開學那天,我看到馬慧珍膝蓋上沾了你倒扣在地上沒有擦乾淨的眼影,米白色的褲子,金粉色的眼影……她真的給寇越下跪了。

沒有人會因為同情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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