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2 / 2)

寇越 品豐 8225 字 4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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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慧珍屢屢聽到刺耳的“越越”,麵色十分不虞,但最後仍是按捺著,在包包裡翻了翻,仰頭用十分抱歉的語氣表示,自己的手機好像落在醫生的辦公桌上了。

“越越,你們聊,我回去找找。”

時研這樣說著,在馬慧珍肩膀上輕輕捏了兩下。寇越能看出來那兩下的意思。第一下:慧珍,你跟越越聊聊,兩家上一輩的關係在,你們倆總不能一輩子不說話;第二下:慧珍,越越的脾氣不太好,你要擔待些。

寇越麵帶微笑目送時研憂心忡忡離開,麵無表情望向民間影後馬慧珍。傻子才看不出來她是故意支走時研的。隻有時研是個傻子。

馬慧珍輕撫著小腹微笑:“我真厭惡他叫你‘越越’,一起長大有什麼了不起。”

寇越語重心長地“勸解”道:“你想開點。”

馬慧珍瞠目望著寇越,半晌,冷冷道:“你憑什麼給他臉色看?他說到底也並不是你親哥哥,沒必要對你有什麼交代。”

以前樓下的胖姑娘錢末也曾經微弱地勸過:時研其實也沒有那麼孫子,我聽他們學校的人說,最開始兩人在各種場合上偶遇,時研那麼好的脾氣,人前人後沒少給她難堪。主要是馬慧珍那廝段數太高。

寇越不為所動,在錢末那裡落下一句無可奈何的抱怨:你的脾氣真跟你媽半斤八兩。

——時研情急保護馬慧珍時脫口而出的那句“沒有監控”和“扯不清”,寇越沒有告訴任何人,是她在老鄰居麵前給他的最後的體麵。

寇越輕抿了抿唇,溫聲解釋道:“其實我大老遠就看到你們了,我沒有避開,我也沒有主動跟你們打招呼。”她頓了頓,仿佛怕她不明白,繼續道,“我沒有要給他臉色,其實如果他不叫住我,我甚至都沒打算給他眼神。”

大學時期的寇越,性格是直來直往的,喜歡和厭惡都不吝表達,所以在馬慧珍那裡栽了個灰頭土臉的大跟頭。跟著八麵玲瓏的林染工作幾年以後,學到點四兩撥千斤的道行……要不說學無止境呢,四兩撥千斤看著彆人跳腳是比自己直接跳腳要解氣一萬倍。

馬慧珍自打大二那一役,再也沒有跟寇越講過話,所以一時不能適應這樣不急赤白臉的寇越。此時寇越甚至是帶著微笑的,眼神也沒有攻擊性,在路人看來,仿佛她們真的是一對久未見麵略有些生疏的朋友。

寇越愈發和顏悅色地道:“你自己記住,也轉告時研,我不至於再跟以前一樣跟你們翻臉,但我看不上你們倆這件事兒,並不會因為日子長了就變淡。”

馬慧珍跟人征戰口舌極少居於下風,所以一時有些適應不良,半晌,她冷冷道:“你為什麼不自己告訴時研?”

寇越的眼神越過馬慧珍的頭頂直向剛從樓裡出來的時研,她不疾不徐道:“我畢竟也虛長了幾歲,雖然比你晚,但也搞懂了那些奇奇怪怪做人做事的門道。有些事情沒有必要做得不留一絲餘地,以免有些人破罐破摔心安理得地無恥。我就是要這樣偶爾刷一刷存在感,給你添添堵,要不然你真以為你使的壞心眼兒不需要付出點代價。”

寇越的一番話其實是前後矛盾的。前麵說,要不是時研開口叫住她,她根本就沒打算搭理他們,後麵卻又說,她就是要刷存在感給他們添堵。其根本原因是,她早就已經不在乎這兩個人給她帶來的傷害了。當然,並非原諒,而是“算了”。

但她極度看不上他們,所以像這樣偶遇時,能順手添的堵為什麼不添呢?

大家都生活在柴米油鹽的真實世界裡,有即便沉澱至穀底也經久不散的愛恨情仇,並非切一個鏡頭就是一幀新畫麵一番新際遇的偶像劇,誰的靈魂都沾染著沉屙,誰都不清高,沒有一笑泯恩仇。

寇越講完最後一句話,時研就到了近前,她麵容一改客客氣氣地向他揮了個手道彆,再敷衍地掃了眼馬慧珍,轉頭走向曲殊同工作的大樓。

結果剛進大樓就與曲殊同打了個照麵。

“我來晚了?”寇越問。

“是我下來早了。”曲殊同回。

“你剛剛遇到時研?”曲殊同問。

“嗯,他們來產檢。”寇越頓了頓,“他有孩子了。”

曲殊同望著麵目鬱鬱的寇越,伸手在她後頸肉上貼了貼。

兩方在樓下中庭偶遇時,曲殊同正在病房窗戶前跟同事交接,他嘴裡默著病人略有些超標的數據,一轉眼便看到樓下三人並立的畫麵。他十分不解,他們為什麼居然還能站在一起和諧地說話。

“如果不高興,以後就不要再跟他們來往了,見麵也可以不打招呼。”

一個明明知道事實卻在人前振振有詞說“沒有監控”的,一個活在一條人命之上卻梗著脖子混淆是非反咬一口的,她完全可以毫無負擔地棄之如敝履。

寇越微微仰起脖子,貼緊他的手掌,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半晌,笑了起來。

剛好是下班高峰期,不出意外的話,此刻出行跟半個小時後出行,能在同一時間到家。

曲殊同將自己的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停在醫院北角的籬笆前,在大道儘頭落日的餘暉裡,與寇越瑣碎聊著,一口一口喝著香噴噴的雞湯。

“時研其實大部分時間還是不錯的朋友,大方,周到,脾氣好,能容人,你們做了三年的室友,隻是因為我這件事情就不再來往,真的有點可惜。他結婚時你也去了,不如順水推舟恢複邦交吧。”

“本來沒打算去的,當天看到現場照片裡有你,臨時趕去的。”

在收到請柬的當天,曲殊同就已經跟以前的校友交待過了,請校友幫忙將禮金帶過去。

寇越原本是有些苦口婆心規勸的意思。曲殊同活動的圈子小,人也不開朗,有時研這樣包容性比較強的朋友是件好事兒。但乍然聽到這樣一句直抒胸臆的,霎時紅了臉。

她遂忘了初心,抿了抿唇,繼續道:“其實如果不是時研說了那句‘沒有監控’,也許再過兩年,我也是能接受他跟馬慧珍好的。”

——每個人都在可惜寇越和時研多年的感情,每個人都覺得如果寇越能再寬容些就好了。

曲殊同倒出第二杯蓋的雞湯,用筷子挑出裡麵的蟲草花丟到寇越麵前的桌麵垃圾缸裡,他理所當然地道:“為什麼要接受?不用接受。”

寇越聽著曲殊同毫不猶豫的鼎力支持,感覺一顆心被熨帖得妥妥當當的,她突然理解高頌以前的一席話了。

高頌說,我有時候特彆灰心喪氣,我爸媽詐丨騙金額高達1.2個億,我一個三線演員,估摸著到退圈兒都攢不到這個數,我常常覺得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是每每看到有人舉著寫著我名字的燈牌,眼睛發亮望著我,無條件相信我,仿佛我是個多麼美好的存在,我就立刻能重整旗鼓,忘了前一天晚上恨不得要上吊的抑鬱。

寇越跟曲殊同說,每個人都需要朋友。

高頌跟寇越說,每個人都需要被肯定。

曲殊同不知道剛剛發生什麼了,寇越突然就挪到他身邊,低頭打開他的懷抱,將自己填了進去。他一頭霧水地左手摟人,右手喝湯。但剛喝兩口就不由自主笑了。

女朋友真是地球上最可愛的生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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