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殊同含蓄暗示:我周二夜班,十二點下班,不回家去。你不要著急睡。
曲殊同暗惱否認:沒不讓你生理期,又沒有要做那個。睡了。
“越越,剝兩瓣蒜。”王馥在廚房裡叫她。
“來了。”寇越丟開手機小跑著過去。
四瓣蒜並排放在案板上,用刀背邦邦邦敲三下,蒜裂開了,內層最難剝的兩層裹皮兒也鬆了。寇越扔掉裹皮兒就準備出去繼續看電視,王馥眉頭一皺,又不滿了。
“你還真的就隻剝蒜啊,眼裡怎麼一點活都沒有,鍋要溢出來了再點個水,麵粉袋子紮個口擱回冰箱裡,案板上的包裝袋扔一扔……你在曲醫生家裡是不是也這樣表現的?”
寇越掰了半截黃瓜大口啃著,立刻反駁:“哪有?我在他家可八麵玲瓏了!”
—— 在下意識吹牛的這一瞬,某人忘了自己在裙子上擦手汗的窘態了。
“工作不順利?怎麼最近總往家跑?”王馥將豆角碼齊,在下刀之前,做不經意狀問。
“我們工作室離了我可不行。”寇越麵不改色道。她打開冰箱,將紮好口的麵粉放進去,解釋:“是我那個房東合約未到期突然要漲房租,估計是看我住這麼久也沒出什麼情況。我不慣他這個毛病,跟他吵了幾句。總之,反正通勤時間也就增加四五十分鐘,不行我以後就搬回家裡住了。個破鬼屋愛租給誰租給誰去。”
王馥卡嚓卡嚓切菜,道:“我年底就退休了,到時候早飯我來做,省了你自己做的時間,也就差不了多少了。”
寇越得寸進尺地道:“那你做早飯的時候動靜小點兒。”
王馥揚起了刀。
飯菜全部上桌以後,寇越點播了一個電視劇跟王馥一起看。王馥仍然改不掉挑刺的毛病。電視裡的男主女主都不能入她的眼。她嫌棄男主隻會大放厥詞不知人間疾苦,嫌棄女主月薪三千卻心安理得糟蹋著男主破萬的禮物。寇越以前聽到這樣的念叨會感覺很敗興,電視劇而已,何必上綱上線。但此刻摒除自己一直以來的偏見,居然轉而欣賞起王馥的一絲不苟。
在紛紛追求自我的年代,得過且過是一種生存之道,一絲不苟也是一種生存之道,沒有孰高孰低。但當你進入職場,麵對一堆烏七八糟事兒的時候,你就會深深明白,兩者根本不在一個維度上。
“剛畢業月薪三千在一線城市租這樣一房一廳北歐風公寓,你們圈裡的編劇腦子裡是不是都進水了?這樣經不起推敲的糟爛東西也有演員肯演,也有導演肯導,他們是不是都要錢不要臉了?”
作為“你們圈裡”的一員,寇越的解釋官方且極為蒼白:“……都想著好,但有時候也是條件所限。”
“什麼條件所限,圖著掙快錢不肯上心而已。”王馥不以為然,“要租一房一廳的房子便於情節展開也行啊,你倒是稍微轉轉腦子給個過得去的交代啊,比如你那個房子,因為出過命案,所以租金便宜許多。”
寇越問:“你怎麼知道我那個房子出過命案?”
王馥刮掉碗底最後一口湯,吩咐:“……去把鍋刷了。”
寇越追問:“我大姨跟你說的?”
王馥順水推舟:“昂。”
寇越笑了:“但我沒跟我大姨說過啊。”
王馥默了默,揚起了筷子。
寇越應著她那聲聲嘶力竭的“滾”拖著行李箱離開以後,王馥就開始嚴重失眠,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電視新聞裡盜搶案件時有發生,尾隨姑娘回家的變態也屢見不鮮,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獨居得有多麼危險。而雪上加霜的是,她剛畢業沒什麼存款,租住的地方肯定臟亂差且魚龍混雜,要是碰上加班晚歸,那情形簡直不堪設想。
王馥禁不住自己過於豐富的想象力的折磨,向寇越大姨打聽出寇越的住址,趁著她上班不在家的時間悄悄來了一趟。
卻發現居然是個很不錯的小區,地段好、采光好、一室一廳。
那麼新的問題來了:她哪兒來的錢?
結果在公寓門口碰到其他住戶,一打聽,是個出過凶殺案一直租不出去的房子。
所以由於自己的不近人情,寇越一個從小到大不敢看恐怖片的人,圖省錢租了一間出過凶殺案的房子。
——王馥第一次清晰地察覺自己與寇越屢屢劍拔弩張,最大問題的恐怕是自己。
不過她沒有時間過多反思。她向來頭鐵不信鬼神,卻仍是立刻去拜訪了本市好幾位不知是名不虛傳還是招搖撞騙的“大丨師”,求來好些個符,壓祟的、鎮宅的、保平安的……順便幾個招桃花的,悄悄藏到了寇越的房子裡。
“媽,年底你退休以後,給你報個興趣班兒吧。你最近研究下看看想學什麼。”寇越漫無目的地調台,不再糾結先前的問題。
“我沒有退休綜合征,你不用費這個腦子。”王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