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一想,他剛來的時候,閻王說緣一已經做了很久靈界使者,也就是說,在如此多的小世界之中,緣一反複的做任務。從他已經經曆的世界來看,任務雖然是正麵積極向上的,但任務世界卻過於殘酷冰冷。人都容易受周圍環境的影像,反複在一個草菅人命的世界行動,長時間也會被周圍的人感染,獲得類同的價值觀。
按理講,成年人的價值觀很難改變,但緣一的童年缺失正常的教育;這意味著哪怕成年了,他那尚未完全成熟的人格依然容易受到外界影響。
岩勝記憶之中的緣一,是善良而又固執的。
他還記得小時候,兩人在院中之時,他一刀砍下樹枝的一段,隻因上麵吵雜的鳥雀讓他覺得煩躁。而他那尚且年幼的弟弟,卻捧起巢中之鳥,小心翼翼的對他說,哥哥,它好像受傷了,我們治好它,再把它放回去吧?
還有,母親重病之時他完全沒有察覺,看著緣一總黏在母親身邊,不再像從前一樣緊跟自己身後,還內心嘲笑他竟然如此依戀母親,這樣可不當立。直至母親倒下,他才驚覺原來緣一並不是黏著母親,而是用身體在支持母親病痛辛苦的那一側,而愚昧的他,竟然不知緣一這麼做的原由,用自己狹小的心境去妄自揣測。他甚至完全沒有察覺到母親的病痛……完全,一點都沒察覺到。
哪怕長大之後,緣一那太過純真的性格也未曾有多大的變化。被鬼殺隊的人排斥也是因緣一私自放走了一個女鬼,隻因緣一輕信了那女鬼的話,認為她的的確確痛恨著把她變成鬼的無慘,發誓想要複仇。隻憑一麵之詞,他就完全相信了!根本不知世間險惡!
……哪怕見了他這讓人羞恥的,變作了鬼的哥哥,也未曾,能狠下心殺死自己。
那樣的緣一,那樣的緣一,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如此毫無同情心,視同他人的自我意誌於無物。那樣的緣一……那樣的緣一,才不是繼國緣一!那樣不就隻是一個單純的強大的怪物了嗎?
繼國岩勝難以容忍這種想象。
就像他難以容忍日食,難以想象太陽會被遮掩。
這是錯誤的。
我的弟弟,本不該是這樣。
都是因為沉浸在這些極為雜亂又漫長的副本之中,讓緣一迷失了,這……又是因為他之過。
若不是他,緣一怎會被困在靈界?他的弟弟一生從未有過惡念,救過的人數都數不清,唯一的罪孽就是沒能在最後殺死他這成為鬼的兄弟。
岩勝快被自己的自責壓垮了,這種感情比嫉妒更讓他難以喘息。
或許,這正是他一直以來憎恨著這個弟弟的原因之一——責任感。
母親的事,弟弟的事,很多的事,他認為都是本該做到更好的自己,卻未能做到。
太宰治的事,蝴蝶香奈惠的事,還有那等待他的城池跟巫女,都因他是如此愚蠢又無能,才讓他們等了太久,最終未能獲得更好的結局。
正如繼國緣一這個男人,不再是他記憶之中那個純真又無懈可擊,善良如聖人般的神之子,難道不是他之過嗎?
“不用了。”
繼國岩勝對自己的弟弟說。
“我不需要他的眼。”
哪怕他本來的目的,是為得到這對輪回眼,他現在都不能這樣做。
“帶他去見泉奈,這樣就夠了。他一定知道一些關於斑的事,輪回眼如何處理,讓他跟泉奈來決定。我們作為外人,不可插手。緣一,無論這對眼睛本來屬於誰,現在他都屬於這個人。唯有這個人有權去決定,你與我,都沒有資格去改變他的決定。”
……他的一言一行,都不可再有差錯。他的弟弟看著他,在學習與模仿。他不能讓緣一變成一個真正的,徹徹底底的怪物。曾經為鬼的他,比誰都更了解,失去人心是怎樣一回事。丟失容易,找回難。
“我說的,你都明白了嗎,緣一?”
緣一看著自己的兄長,展露一個發自內心,毫無陰鬱的笑容:“明白了,兄長大人。”
*
那天,雀鳥被仆從放回了枝乾之上。
放好之後,那位看到了整個經過的仆從,將此事說與他人聽。
聽說的那個仆從,忍不住感慨:“雖然長得都一樣,還是緣一少爺更溫柔一些,岩勝少爺太過冷漠了。”
說這話的仆從並未多想,隻是隨口的感慨了一句。
哪知道……
在無人之時,那位總是藏匿於陰暗之處,無人知他在何處,又如何突然出現的小少爺,站在他的麵前。
“你為何,要說兄長大人壞話?”
看著如鬼魅一般,麵無表情盯著自己的孩子,仆人雙腿一軟跪坐下。
“對、對不起,緣一少爺,我……我隻是……”
孩子,隻是毫無情緒的看著他,如同看一張紙,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
之後男孩如幽靈一般消失了。
仆人回去之後發了一身大汗,高燒一場,身體好了之後,又顫抖的回來工作。
可是,那感覺……那種可怕的,如影相隨的感覺……仿佛有一雙眼,不知從何處,一直盯著他,盯著他,盯著他,如同緊盯房屋內的一隻肮臟的老鼠一般緊盯著他,無論到哪裡都難以擺脫!
這個仆人最終不堪壓力請辭了。
岩勝並還對自己的弟弟感慨了一下:“今天一個仆從走了,還沒等新人上任就急匆匆離去,想必是家中有急事。”
一向不怎麼表露自己表情的雙胞胎弟弟,聽到此話,展露毫無陰鬱,如陽光揮灑一般溫柔的笑顏。
“定是如此,兄長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岩勝:我弟弟如太陽一般耀眼,極為善良正直,正義到讓我難以直視。
緣一:嗯。明白了,兄長大人。
……我超級正義善良。
隻要對此有異議的人全部閉嘴,兄長大人的話就絕對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