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梧桐一直在等宮確口中所說的“異變”,但闡道會開始好幾天,整個妖族和氣得不行,這麼多人也沒鬨出多大動靜來,反而把“選妃日”給等到了。
這次選妃日比上個月又提前了半日,宮梧桐本來在院子裡躺著看話本,突然感覺到內府中一陣劇痛,疼得他話本險些沒拿穩,塞了幾顆靈丹才將那股痛意強行壓下去。
他輕輕喘息著,疼著這樣還不忘抓著話本,好半天輕輕吐出一口氣,張開羽睫,露出一雙妖異的紫瞳。
明修詣和越既望去闡道會上切磋了,隻有睢相逢被勒令在院子裡陪著師尊,此時正在花圃中澆花。
宮梧桐平日裡手指破了個小口子都得嚎半天,但此時經脈中的疼痛讓他渾身都在發抖,卻拚命壓製著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他臉色蒼白,看著手中已經被他握得皺巴巴的話本,“嘖”了一聲,賴嘰嘰地躺回了躺椅上,眯著眼睛指使睢相逢。
“徒兒,再給我拿個新話本來。”
睢相逢“哎”地答應了一聲,將小瓢放下,熟練地到房裡的書桌上拿出一本看起來沒被翻過的薔薇紋話本,遞給宮梧桐。
宮梧桐接過,睢相逢動作一頓,保持著捏著話本的動作,詫異地看著宮梧桐的手:“師尊,您的手……”
宮梧桐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細微地發抖,他用力抽過話本,隨口道:“哦,沒事,躺久了,壓到哪根筋脈了吧,沒事,緩一會就好。”
睢相逢看宮梧桐蒼白的臉色,根本不相信,他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宮梧桐身邊,手扒著躺椅扶手幽幽地盯著他看。
宮梧桐從來不會在意彆人的視線,被看著對他產生不了絲毫的影響,繼續拿著話本慢悠悠地看。
最後還是睢相逢沒忍住,皺眉道:“師尊,您的靈骨到底怎麼回事,能和我說說嗎?”
宮梧桐視線盯著話本,語調十分隨意:“說什麼,說我還能再活五年?”
“每個人的靈骨位置都不一樣,數量也不一樣,也決定著修煉的根基如何。”睢相逢道,“您是因宮確聖尊修為太強,所以佛骨才多了魔骨三根嗎?”
“不知道啊。”既然被他們三個知曉了,宮梧桐也沒打算繼續隱瞞,心不在焉道,“我爹娘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問我?要是他們知道生下我會讓我活得這麼痛苦短命,八成不會想要孩子吧。”
哪怕他的語調像是在談論天氣,但睢相逢還是被他這番話說得心尖一酸,他扒著扶手看了宮梧桐許久,鄭重其事地承諾道:“師尊,我會治好你的。”
宮梧桐回應得十分敷衍:“哦,那可太好了。”
睢相逢小聲嘀咕:“我是說認真的。”
宮梧桐十分會帶徒弟,知道不能打消孩子積極性,隻好放下話本,摸摸他的腦袋,道:“你想怎麼救我,把我佛骨抽出來幾根,再讓我去修魔?”
睢相逢不愧是宮梧桐教出來,詫異道:“您也這麼想過?”
“是啊。”宮梧桐道,“我這種情況,最容易做到的隻有抽佛骨入魔了。你都不知道我舅舅因為這個折磨了我多少年。”
睢相逢急急道:“不能做到嗎?”
“當然不能。”宮梧桐理直氣壯道,“我怕疼。”
睢相逢:“……”
但凡換個有病的,睢相逢都要直接擼袖子揍人了,但麵前的人是宮梧桐,他隻好有氣無力道:“但是性命要緊啊師尊。”
宮梧桐逗完了他,撐著下頜垂眸看他,笑道:“小傻子,你真以為佛骨那麼好抽啊?那是天道恩賜之物,旁人求都求不來的。”
睢相逢眼眶都要紅了:“可是它會要了您的命。”
宮梧桐無所謂地道:“我的命也不怎麼金貴。”
睢相逢急道:“師尊!”
“好吧好吧。”宮梧桐無奈道,“我年少時第一次靈骨衝撞時疼得昏了半個月,醒來後就求我爹幫我把那幾根多出來的佛骨抽去,但我爹告訴我,若是真的將那三根佛骨抽出來,我雖然能入魔道,但靈骨的靈力始終是相對的。隻要我還活著一日,那魔息就會衝撞衝刷剩餘的佛骨,妄圖將那天賜之物沾染上魔息。”
但是天賜禪寂佛骨怎麼可能成為渾濁魔物?
隻要宮梧桐一日不死,能將人逼瘋的痛苦便會形影不離,直到他徹底殞落。
睢相逢聽呆了,從來都不知道天道竟然會讓一個人生的如此矛盾又絕望,好像無論走那條路,都是痛苦至極,且條條都是以死為終結。
他愣了好一會才喃喃道:“所以……師尊為何不讓我們修魔?不就是取一根骨頭的事嗎?”
睢相逢一直都不懂,天道不是已經給了預示了嗎,隻要取了三個人的魔骨就能活命,他知道宮梧桐不想說這個,但他還是忍不住費解,此時終於問了出來。
這一次宮梧桐沒有像之前一樣動怒,他甚至還笑了笑,摸了一下睢相逢的頭,失笑道:“說你是傻子你還真的不動腦子啊,佛骨並非凡物,你以為隻靠你們的一根靈骨就能將它化成魔骨和其他靈骨和平共處啊?”
睢相逢一怔,好半天才徹底懂了。
宮梧桐所需要的不是一丁點魔息,是原本修道而後入魔的靈骨,且還是一個人身上的所有靈骨才能勉強化為一顆來壓製住一顆佛骨。
這就是讓宮梧桐強行去取他三個徒弟的性命。
怪不得說起這個,宮梧桐臉色都這麼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