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現在吃,還是帶過去和他們一起?”陳訪桐目不轉睛地盯著金燦燦的大雞腿。
“你的腦子裡現在真的有第二個選項嗎?”蘇梓臨懷疑道。
陳訪桐:“沒有。”
“還是先吃吧。”餘巧曼拿來碗筷,把要給他們帶去的飯菜分裝開來:“帶過去不管怎麼樣肯定都涼了些,現在吃是最好的,他們嘗不到,好歹也得讓你們嘗到,是不是?”
大米飯又香又軟,舀一大勺菜品豐富的香鍋拌在裡麵,恰到好處的鮮紅辣油包裹著晶瑩剔透的飽滿米粒,漢堡肉質本身鮮嫩又緊實,還意外的吸汁。掌中寶蒜香肉味醇厚又彈牙,咬開香腸的腸衣,飽滿的豬肉粒汁水迸發。
一勺香鍋拌一勺白米飯,一口接一口,又香又辣,根本停不下來。
“怎麼樣?”餘巧曼期待道。
“......”本身就餓壞了,再加上這飯菜實在是香透味蕾。三人滿嘴米飯狼吞虎咽,隻能抽空騰出手,沉默地給她豎起光榮的大拇指。
美味與否,一目了然。
一口氣吃完兩大碗,沈未放下筷子,扶住胃:“完了,好像吃猛了。”
“多吃點,下午還要運石頭呢。”蘇梓臨無情道。
“?”沈未警覺:“那不都是他們的活嗎?”
蘇梓臨:“看看他們那個樣子,又是閃腰又是廢腿的,我們不去幫忙能行?”
聽到這話,陳訪桐默默加快了啃雞腿的速度。
由於沒有麵包糠,其實這最多是能算是煎雞腿,不過卻有一種區彆於油炸的口感,香嫩又飽腹,一口下去咬開緊實的肉纖維,是無與倫比的滿足。
吃飽喝足,蘇梓臨用紙巾擦擦嘴拿起飯盒:“姐,那我們就先去找他們了。”
“好。”餘巧曼正收拾著碗筷,“我就不跟你們去了,一會兒還要把今天挖的肥給發酵了,估計時間也得挺久呢。”
熱飯菜吃得人渾身舒暢,中午也小憩了一下,此時精神便恢複了許多。
學校的電網拉得很草率,開關就連接在江岸靠近宿舍樓的一個電表上。但凡喪屍有點科學探究精神,打開電表箱自己都能給它關上。
固堤時出於安全考慮,鬱黎他們便已經關掉了電源。因此用不著從東門繞路,直接走到宿舍一樓,翻個牆就來到了江岸的堤壩邊。
上麵貼著黃色警示牌,黑字無效警告:
【電子圍欄,禁止攀爬】
江風一吹,身體頓感涼意。
廣闊壯麗的銅江橫跨華國六七個省份,而T市所在的,則是風景秀美的銅江中下遊區域。
對岸就是古色古香的旅遊勝地景門鎮,從這裡看過去,鎮上大大小小的建築和沿岸農居都略縮成了小小的起伏線條。江霧朦朧,煙波浩渺,仿佛一副輕描淡寫的水墨畫。
前提是,不知道對麵已經被成群的喪屍包圍的話。
看見她們,尹赫連忙招手:“這兒呢!”
招完手,他又以一個很明顯地動作扶住了腰,臉色並不好看。蔡叔坐在他身後,也以同樣的姿勢扶著腰,一臉痛苦地喝水。
陸朝南“哼”地一聲笑出來。
“陸朝南,你的內心還有哪怕一丁點殘餘的人性嗎??”尹赫怒斥,“嘲笑我會讓你變得好受一點嗎?”
他點頭:“啊,對啊。”
尹赫:“...........”
餘巧曼已經按一人一份把飯菜分好。恰巧宿舍裡也有之前用來裝外賣的一次性飯盒,送飯十分方便。
固堤是體力活,昨天找完了學校裡能找到的大石頭,今天又要用鐵絲網製作石籠,在堤壩的泥土上挖出基坑,然後把石籠網填進去。
時間臨近下午兩點,這會兒便都已經餓得頭昏眼花。
“來,蔡叔。”蘇梓臨把飯盒遞給蔡叔,關切道:“腰還好嗎?”
他接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辦法,年紀大了身體差,估計過個三兩天就能好,隻是今天實在是乾不動了,還得麻煩你們送飯。”
銅江的堤壩固然很長,但是對於學校來說,最大的威脅就隻有靠近東邊圍牆的這一條。江堤已經固完了一半,剩下的都是挖好了基坑還沒填石籠網。按正常效率,明天再乾一天,肯定能全部竣工。
蘇梓臨朝堤壩下麵走了幾米,俯身仔細觀察著江水的位置。
“小心點。”鬱黎站起身,“岸邊水草多,還挺深的。”
那天江水的水位還保持在沿岸最近的一顆櫸樹樹乾大約一米高的位置,幾天過去,雖然不再降雨,水位卻異常地不降反漲,現在又往岸上逼近了兩米左右。
“既然雨季都已經停了,為什麼水位反而會一直上漲?”
“銅江退水本來就慢,應該跟下遊的泄洪區有關係。”蘇梓臨回答,“而且那一周暴雨估計也把上遊的流域植被給衝垮得差不多了。所以即使雨停了,上遊失控的水也會不斷往下遊湧。”
這些都是符合地理常識的知識,然而放到末世裡來,卻總讓人感到隱隱的惴惴不安。
不斷漲潮的洶湧江水,往往並不會帶來好消息。
陳訪桐抱腿坐在江堤上,安靜又沉默地盯著尹赫。在過於漂亮的臉龐上露出這種神情,反而容易讓人發慌。
尹赫愣住:“?”
半晌後,她輕輕吐出幾個字:“你吃到臉上了。”
“?!”尹赫連忙抓起一張紙巾抹嘴:“現在呢?”
“我的意思不是嘴邊。”她眨眨眼,“是額頭。”
“噗。”沈未正做手工般隨意擰著七扭八彎的鐵絲網,聞言噗嗤一聲笑出來:“哇,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比我還誇張的人。”
“......”尹赫瞬間從臉紅到脖子,“彆看我彆看我,千萬彆看我。”
“又不是不看你,它就不存在了。”陸朝南隨口吐槽,順便瞥了一眼沈未手上的活:“........”
察覺到這個眼神,沈未壓低眉頭看向他的方向,凶狠道:“怎麼,這位姓陸的先生你又有什麼意見嗎?”
陸朝南沉默片刻,隨即答道:“也不是有意見,就是單純覺得不太美觀。”
沈未:“?”
“好吧。”陳訪桐輕聲答應尹赫,移開了目光,投向對麵的小鎮。
江風雖冷,但是有熱乎乎的飯菜吃,寒風也變得涼爽起來。
廣闊的江域十分安靜,一時間就隻有水波蕩漾的潮聲,江上偶爾有水鳥捕食,在水墨畫中輕輕畫出一抹活色。
難得的平靜。
仿佛這隻是在一個普通的日子裡,坐在江岸邊野餐一樣。
“......”陳訪桐突然蹙起眉頭:“有東西。
”
尹赫當即窘迫地轉過臉去:“不是吧,我明明已經.....”
“不是你。”她搖頭:
“江上......有個人。”
聽到這話,大家紛紛警覺地抬起頭來——
隻見順著江水,一個類似於人形的東西,正隨著水波,越漂越近。
準確的說,不能說[江上有個人],而應該說:[江上漂著個人]。
起初它還在江水的中段,看不出具體的情況。直到它越來越近,近到足以看清那發黑發綠的皮膚,襤褸的衣服,蜷縮的枯瘦手指。
全程大家都沒有言語,隻是沉默地盯著那個東西晃晃悠悠,沉默地擱淺在了江岸邊。
不說話的原因,是因為這個畫麵太過突然,也太過詭異了。
這是一個喪屍。
一個喪屍的屍體,竟然順著銅江的江水,像個漂流瓶似的漂過來了。
“漂......漂流屍?”
沈未詫異得半天沒合上嘴。
它的屍體已經被水泡得浮腫,身上原本被黑紫色血液覆蓋的皮膚已經隻剩下可怖的傷口,估計是在漂來的途中被江水衝刷掉了。
看衣著,它和餘巧曼的[丈夫]倒是有些相似,估計也是住在景門鎮的農民,男性,年齡在三十五到四十歲之間。
尹赫當即放下飯盒,轉身跑開:“我......我找個地方吐一下先。”
沈未謹慎地走近兩步,又隨手撿起一根木棍在它身上戳了戳:“是死透了,對吧?”
“......當然。”
蘇梓臨用手掩住一部分視野,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一下子看見太多這讓人san值狂跌的屍體,“看這稀爛的腦袋,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它的腦殼並不是那種被鈍器擊打完後凹陷下去的形態,而是直接碎掉了半塊腦殼,露出黑紫色的內部組織。
這傷口看起來很是利落,腦部的骨骼是直接崩裂一般豁開的。應該是經過了一次性沉重擊打,就留下了這般恐怖的斃命創傷。
尹赫捂著胃,神清氣爽地走來:“大家好,我吐完回......”
大概是看了一眼這顆比那天的大西瓜還要慘烈的腦袋,他頓時停住腳步,果斷地又折返跑了回去。
“桐,你還記得你那天敲死的幾個喪屍,腦袋有變成這樣的嗎?”沈未回頭看向陳訪桐。
她搖搖頭:“我們用的武器,打不出這麼整齊的創口。”
“......槍。”陸朝南突然開口。
“.........”
最為合理的答案,讓大家麵麵相覷。
沒錯,這個創口跟鈍器無關,根本就是近距離被槍轟中以後,爆裂開來的樣子。
“可是普通人怎麼會有槍?”沈未被這字眼嚇得一激靈,“難道景門鎮裡有獵戶?”
“就算是獵戶,好像法律上也是不允許配槍的吧?”沈未疑惑道。
“旁邊就是景門山。”坐在一邊的蔡叔突然開口,“我有個貨源渠道的老板就是景門鎮倒騰豬肉的,他認識不少當地獵戶。景門山本來就是獵區,鎮子又在山腳,裡麵的農民要保護牲畜,還要防止野獸下山害人,有備案的話,是可以保留獵.槍的。”
“大家好,我又回來了。”尹赫虛弱道。
“還往返跑嗎?”陸朝南看向他。
“......不、不跑了。”
陳訪桐沉默地用指尖輕輕戳戳他的肩頭以示安慰。
尹赫彆過臉,努力調整著呼吸,好讓自己顯得沒有那麼狼狽。
“等等等等。”沈未擺擺手,“也就是說,一個擁有獵.槍的景門鎮獵戶,利落地將喪屍一槍爆頭之
後,把屍體扔進了銅江裡,然後屍體就順著水流,漂到我們這裡來了?”
“過於巧合。”陸朝南對於這個結果不置可否,“戲劇性太強,我不是很相信。”
“可能,那個獵戶想要的就是這個巧合呢?”蘇梓臨低聲道。
鬱黎蹲下身,目光直直看向喪屍那可怖的半顆頭顱,神色平靜:“你的意思是,這個屍體是對岸給我們的一個信號?”
“有這種可能。”蘇梓臨回答,“那天我們在大學城裡的時候,有想過處理任何一個喪屍的屍體嗎?”
沈未連忙搖頭:“哪能啊,就算把它們全部打趴下了,我們自己連跑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還想著處理屍體。”
這個屍體能夠恰巧漂到對岸,並非一種巧合,而是有意為之。
“不過。”蘇梓臨搖搖頭,“那個人想表達的是什麼?”
“求救信號?”陸朝南蹙眉。
“可是,如果是為了請求支援的話,我們這些大學城的人又能幫上什麼忙?”尹赫道,“我的意思是,他們可是有槍的人,直接就站上了戰力巔峰才對吧。”
“還記得那輛應該開去景門鎮的物資貨車嗎?”蘇梓臨回答,“至少可以看出,他們的醫療物資肯定是不夠了。所以向外界傳遞[這裡還有活人]的信號,也並非不可能。”
“萬一是戰書呢?”沈未眼眸一轉,“意思就是說——我可是有槍的人,這片鎮子已經被我統治,你們這些外麵的人類一個也彆想進來,否則下場就會像這個喪屍一樣。”
“........”蘇梓臨瞥她一眼:“這個劇本怎麼感覺在哪裡見過?”
“嘿嘿,確實是有所借鑒啦。”
陸朝南嫌惡地彆過臉,冷冷道:“反正過段時間也是要去那個破鎮子上一趟,到了不就知道了。”
學校和大學城的物資都是不可持續增長的。過幾天計劃再去大學城的中央商場一趟,把可以儲存的食物一次性囤夠,接下來的,也就囤無可囤了。
這些食物或許可以保證生活一個月、兩個月。但是再往後吃完了,喪屍還沒有被消滅,又該怎麼辦呢?
答案呼之欲出:
種地、養魚,養牲畜。
隻有這樣,才能保證食物的可持續供應。
而獲得這些東西的渠道,隻在景門鎮。
隨後,大家在江岸邊挖了坑,把喪屍的屍體埋了起來。
“我真的沒想到,在末世乾得最順手的事情,是挖坑埋人。”沈未吐槽。
“等喪屍都沒了,我們畢業之後就乾這一行吧。”鬱黎笑道,“專業團隊。”
太陽漸漸西斜。
把閃了腰的蔡叔送回員工宿舍樓之後,六人去操場上轉了一圈。
餘巧曼正在大棚裡忙活著照料作物,前前後後又是添肥又是鬆土,太過投入,甚至沒注意到外麵的六個人。
“不驚訝嗎?”沈未做了一個表情包裡的黑人伸手:“這等神跡,竟然換不來你們哇塞一聲?”
“......”陸朝南看著她,“我有app,我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切。”她不屑抱臂,“你這個人也沒有意思。”
“你說誰沒意思?”陸朝南不滿道。
“?”蘇梓臨警覺道,“你為什麼要說[也]?”
“......”沈未連忙摟住陳訪桐的胳膊,“不是吧,我一句話就能同時激怒兩個人嗎?”
陳訪桐點頭,小聲道:“你小心,他們很生氣。”
“你們怎麼來了?”餘巧曼掀開大棚的門簾,笑得溫柔,“下午的活乾得怎麼樣?”
裡麵湧出一股熱浪,她
也滿腦門都是汗水,這高溫高濕度的封閉空間,待久了並不舒服。
不過看餘巧曼的表情,倒是像找到了心靈的港灣一樣,十分幸福。
簡單講述完下午的經曆,蘇梓臨話鋒一轉,提到了關於[丈夫]的事情。
這很明顯,那天隻要是在場親曆過的人,都不難看出,[丈夫]的行動確實有所蹊蹺。
這種蹊蹺很微妙,明明是可以被“隻是巧合”四個字一概而過,但是心中卻會一直隱隱盤旋著疑問。
[丈夫]真的完全沒有自主意識嗎?
“還有。”
陸朝南突然開口:“記得嗎?在你們來支援我們之後,喪屍先是被吸引了注意力,但是還沒打兩輪,它們就好像醒悟了一樣,突然把攻擊目標全部鎖定在了我們的身上。”
“對對對。”尹赫點頭,“可嚇人了那個時候,它們就好像突然長了腦子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們。”
那一場仗雖然完勝,但是回頭思量,卻留下了很多疑點。
“所以你是說,我們需要研究喪屍?”鬱黎若有所思。
尹赫沉默片刻,懷疑道:“倒也沒有說到這個份上吧......”
“不過,如果我們真的可以研究剖析出一部分的喪屍特性,或者是行為規律的話,對我們今後的戰鬥,乃至整個生存環境,都是大有裨益的。”蘇梓臨肯定道。
“沒錯沒錯,老話說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啊。”沈未點頭,“可是,要為了研究喪屍專門出去一趟,也太危險了吧。”
尹赫思索道:
“為什麼沒有那種被關起來的,我們能看到它但是它摸不到我們,而且我們隨時想研究就能研究的喪屍活標本呢?”
“...........”
此話一出,討論的聲音頓時消失。
蘇梓臨緩慢抬頭:
“想必,現在大家在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