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缺席的同學說是搬磚的時候腳趾被磚頭砸傷了,準備養一天再進小隊,並且發誓自己絕對想參加這場遠征,絕對不會跑路。
“如果你沒有臨時起意放半天假的話,我們不僅能湊夠二十個人,我們說不定連鼓手都能湊出來呢。”沈未向鬱黎道。
原本大家是想奔著“隻要去劃龍舟就不用在這裡砌牆了”的念頭報的名,但是臨時放假的消息一出,人數頓時驟減一大半。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真心想劃龍舟的同學們的熱情,十一人綽綽有餘。
陸朝南盯著陳訪桐懷裡抱著的船槳,隨後懨懨挪開目光:“挺好的,也該歇歇了。”
“是挺好的。”尹赫用一種疑惑的表情回憶道:“黎哥說臨時給大家放假的時候,舞蹈學院的那個男的還撲上去親了他一口。”
鬱黎:“.........”
“走吧。”他彎眸,果斷切掉話題。
今天的目標暫時還沒有定到把龍舟劃得如魚得水的程度,隻是大家先一起去把龍舟給帶回學校。
沿江都是水路,把龍舟搬過江堤,就可以順著學校裡的水渠走,並不費力。
而且學校裡的文澤湖麵積夠大,是個不錯的練習場地,肯定比直接在銅江裡練習要安全得多。
同盟六人隻是一邊淺淺聊天一邊
悶頭向前趕路。
路程並不短,徒步四十分鐘,還是得抓緊時間,趁著天黑之前能回學校最好。
可是對於其他幾個同學來說,外麵的世界可謂是久違了。
“哇!是銅江啊!”有人驚呼。
這種感覺就像去海邊玩時,有些人非要大喊一聲“哇!是大海啊!”是一個道理。
被封鎖在學校裡這麼多天,外麵的世界——無論是廣闊的江麵,對岸的小鎮,雲霧繚繞中的大山,哪怕是腳下的一花一草,都充滿了吸引力。
徒步四十分鐘後,荒蕪的小村莊再次出現在眼前。
“呼——”沈未拍拍胸口:“我一直提心吊膽,生怕今天來的時候它真的會消失呢。”
“這裡.......”陸朝南蹙眉,“能有龍舟?”
確實,從這個村子的外表來看,至少七八年都沒有活人在這裡生活過了。要說裡麵擺放著一個裝飾華麗的大龍舟,著實蹊蹺。
“跟我們過去就知道了。”蘇梓臨說,“大家跟緊,千萬彆迷路。”
倒不是怕迷路了找不到回頭路,而是就昨天的經曆來看,有些小路實在是不怎麼陽間。
陳訪桐突然站住,看向路邊的礦泉水瓶:“有人來過。”
“?”沈未拽住她的胳膊:“怎麼看出來的?”
“這裡的舊花盆對著的是這座小洋房的門口。”陳訪桐抬眼看向大門生鏽敞開的白色小屋,“昨天花盆的旁邊什麼都沒有。”
“說不定隻是昨晚被風吹過來的呢。”尹赫打量眼前不斷向前延展開來的小路,“這裡怎麼可能現在還住人。”
蘇梓臨俯身撿起水瓶,瓶蓋是被擰緊的,瓶底還留著一些水。
塑料身上沾滿了潮濕的泥土,但是並不像那些古舊的塑料製品一樣,粗糙又蒙塵。
用手抹開泥土,她的神情微微頓住。
“........”蘇梓臨抬起頭,用極小的聲音向大家道:“確實有人來過。”
隻見礦泉水的生產日期上,是三個月前。
這根本不可能是之前的村民丟下的。
“提防起來吧。”鬱黎說,“帶武器了嗎?”
大家紛紛搖頭。
大意了。
陳訪桐抱起船槳:“隻有這個。”
尹赫把書包抱在胸口,謹慎地走在隊伍前麵:“像這種時候還在這樣的村莊裡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啊。”
“?”陸朝南看向他,“這種話你最好想一下再說。”
好在一路上並無異常。很快,一行人便來到了昨天發現龍舟的鄉村大舞台。
彩旗仍然在自顧自地飄揚。
“走過這個舞台就是了,後邊會有個水泥台,上麵放著的就是龍舟。”沈未說。
大家連忙加快腳步。幾個龍舟愛好者更是乾脆向前大步跑去。
最前頭的男生已經繞過了大舞台倒塌的背景板,突然轉過身喊道:
“龍舟在哪兒啊?”
“你要往上看!”沈未向他做手勢,“我昨天往下看的時候也差點沒發現。”
男生大幅度擺手:“就是往上看的,沒有——”
聞言,三人對視一眼。腦中突然就浮現出了昨晚睡覺前的對話。
不會真的是靈異事件吧?!
走上台階,眼中又出現了昨天見到了水泥高台,寫著端午標語的塑料牌仍然各自插在兩邊。和昨天的景象一模一樣。
但是高台上........
空空蕩蕩。
龍舟不見了。
那麼大那麼花哨浮誇的一條龍舟,竟然憑空消失了。
“完了。”陳訪桐怔怔道,
“成真了。”
“說實話,這種地方沒有鬼才更奇怪呢。”沈未瑟瑟發抖,“我就知道,昨天看見彆人的祠堂,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
“看見什麼?”聽見這個詞,鬱黎蹙眉。
“不可能。”蘇梓臨不可置信地搖搖頭,“這種事是不應該發生的。”
說完,她便立刻上前,幾步登上高台。
蹲下身細細查看之後,長出一口氣。
“怎麼樣?”陳訪桐和沈未也踏上台子。
放置龍舟的年份久了,下麵的水泥地都比旁邊暴露出來的要新上許多。
一道白色的拖痕,順著原來的位置,一直延伸到階梯上。
“果然不是靈異事件。”蘇梓臨說,“痕跡還在這裡,龍舟是被人搬走的。”
話音剛落,十分戲劇性的,台下的江麵發出一聲巨響。
“砰——!”
是船從那個階梯渡口的方向入水的聲音!
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什麼事,大家連忙跳下水泥台,向渡口的方向跑去。
“喂——!”尹赫連忙放下書包招手,“等一等啊——!!”
隻見龍舟晃晃蕩蕩在水中,一根粗繩係在了龍頭上,而粗繩的另一邊,連接的是一艘大約七八米長的鋼鐵外殼的小渡船。
小渡船正吞吐著黑煙,傳來隱隱的發動機的聲音。
有人要把龍舟給帶走了!
這條龍舟可是目前唯一一個能讓自己渡江的交通工具,一旦被人搶走,可就徹底沒有從水路去景門鎮的希望了。
“你好——!”蘇梓臨大聲道,“請問可不可以先停一下?”
“我們是大學城這邊的學生,不是喪屍,也不是攔路打劫的——!”沈未補充道。
船主似乎猶豫了片刻。
隨後,發動機的聲音消失了。
不過一會兒,一個女人從船艙裡走了出來。
她身上披著油光水滑的動物類皮草大衣,看上去大概四十歲左右,精氣神飽滿,眉眼凜凜。
而那隻帶著黑皮手套的手中,正提著一把.......
獵.槍。
這絕對就是餘巧曼所說的,住在景門鎮山腳下的那一批鎮民了。
可是,她怎麼會來這裡?
“啊?”女人說。
嗓音很粗獷,險些要憋出怒音。
“........”沈未左右看了看,給自己壯膽開口道,“那個.......姐姐,你、你好?”
“剛剛那個戴眼鏡的小姑娘就說你好,現在你也說你好,你們究竟想說什麼?”
女人不滿道:“還是說,岸那邊的人都喜歡這麼打招呼?”
似乎這種神情和語氣隻是她的習慣性表達,倒不是真的因為她有多憤怒。
“有話好說嘛姐姐。”尹赫伸手懇請她消消火,“彆生氣彆生氣,我們可什麼都沒乾啊。”
“我沒生氣。”她中氣十足道,“不要浪費我的時間。現在這種時候,在外麵多待一秒都是危險的,你們這幫小毛孩還能活著就趕緊回學校去,彆在這種地方鬼混。”
這頓話本身倒是沒有敵意。不僅沒有敵意,甚至能感覺到她人還不錯。
當然,前提是得撇開她這永遠在噴發怒火的語氣。
見她這樣,蘇梓臨便乾脆開門見山:
“請問,您為什麼要把這艘龍舟給拿走?”
“哼。”她從鼻子裡哼出一聲,“這還需要道理嗎。連人影都沒有一個村子,也就這艘船還有點用,我還不能帶走我想要的家夥什了?”
“可是我們現在很需要這艘龍舟。”鬱黎開口,“沒有它,我們.......”
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了。
就邏輯上來看,現在的場麵很古怪。
如果隻是單純想去景門鎮,那麼開貨車沿著環山公路就可以到達。現在急需一艘渡江的船,是因為並不清楚景門鎮上的情況,所以才得從渡口悄悄潛入鎮上,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去和鎮民進行交易。
但是眼前這個女人,很顯然正是景門鎮的鎮民,看起來還是強大無比十分排斥外人的那一批。
所以需要這艘龍舟的理由,應該怎麼說呢?
總不能說,“你好姐姐,請問能把龍舟留給我們,好讓我們去您的地盤上儘情撒野”吧?
完全沒道理是不是。
“這艘龍舟,必須是我們的。”
陳訪桐突然開口。
聲音又輕又軟,在這種時候卻很引人注目:“你不能拿走。”
女人將目光拋向她,又是一聲怒音:“啊?”
說完,陳訪桐拿出了船槳:“昨天我們已經預定過了,這就是證據,我們是先來的。”
“?”聞言,沈未懷疑道:“這是什麼招數,動物標記氣味嗎?”
尹赫伸手攔在陳訪桐前麵,連忙道:“往後站點,她有槍的。”
然而,在看清她手上的船槳之後,女人的氣勢竟然漸漸收斂了一些。
隨後,她輕哼一聲,無奈開口:“先來後到,話倒是沒錯。”
“所以,按照江湖規矩,你不能私自把龍舟帶走。”陳訪桐接道,“至少我們得談一談條件。”
“啊?什麼江湖規矩?”尹赫小聲道。
“我也不知道,隨便說的。”陳訪桐回答。
沈未:“出現了。[雖然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但是隻要說出來就可以糊弄人]的招數。”
看她臉上的神情,蘇梓臨隱隱攥緊了手。
獵.槍在她手上,隻要她願意,彆說是龍舟了,命都能被她帶走。
“.........”
半晌後,女人抬手,砰的一聲把沉重的船錨扔上岸。
鋼鐵和水泥相碰撞,當即濺出火星子。嚇得幾個同學連連倒退。
“行,談就談。”她說。
“現在鎮上已經開始人殺人了,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幫小毛孩急著渡江是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