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線是兩條並行的高架橋,將大學城和T市相連接，高度大約有十米左右，上麵七倒八歪著許多汽車和電動車的殘骸。
而其下,十米的高度在黑夜中就如同萬丈深淵。
“二十......三十.......”蘇梓臨快速估算道,“三十七隻。”
三十七隻喪屍，密密麻麻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來。
此前見過的喪屍最多也就是十來隻成隊，而此時借助車燈放眼望去，數量有一個班級那麼多的喪屍正以絕對瘋狂的姿勢奮力狂奔。
黑壓壓一大片,除了車燈，隻有前麵那幾個女生手中因為劇烈的跑動而反複搖晃的手電筒。
無力又斑駁的燈光時不時打在喪屍群身上，他們灰白的瞳孔和破爛滲血的衣衫如同湮沒在夜幕中的幽靈,時隱時現。
那嘶啞的聲音，海嘯一般越來越近。
幾聲巨響,最後一個帶人騎自行車的女生在高架橋的電動車殘骸上直接翻滾了過去，兩人狼狽地摔出三四米。
看來她們並非沒有交通工具，而是在這一路被喪屍的追擊中一個個丟失了最後的籌碼,隻剩下拚腳力的窘境。
“啊——！”
身後跑來的幾個女生驚恐地停下腳步,回頭想扶她們起來。
其中一個似乎摔得不輕，掙紮了幾次都無法站起，而此前好不容易和喪屍拉開的距離,也在它們的追擊之下無限縮短。
距離高架橋通往大學城地界還有最後二十米！
“喪屍是有視力的，雖然其他感官也很敏感，但是......”蘇梓臨當即轉向沈未,“快,讓她們先關掉手電筒！”
沈未當即站起身,把打亮的手電筒示意般關掉,隨後扯開嗓子,以自己的最高分貝大聲喊道：
“把這玩意都給我關了！！！”
似乎這種不講道理的句式才能發揮出全部音量。
聲音順利傳到她們耳中，“唰唰唰”，原本幾束慘淡勉強的光線瞬間關閉，她們的身影一下子隱入黑夜。
身後的喪屍速度沒有減慢，但是它們眼中的目標已然不再是一路追擊而來的五個女生，而是眼前兩輛裝滿了人類的貨車。
摔得最重的女生這會兒才勉強站起身，被兩個女生架著一瘸一拐拚命向前挪動。
再往前幾米的視野，靠兩輛車的車燈就能照亮。
“我去接她們。”
絲毫沒有猶豫，陳訪桐一手拎起棒球棍，抬起長腿踩上車鬥沿壁，輕巧一躍而下。
“那......那我還跟著你！”尹赫剛要站起身，就把一隻手拚命拉下來，“？！”
“你就彆送死了！”蘇梓臨扔給他一柄手電筒，“打燈，隻照喪屍。”
“......好，好吧。”
打開開關，生存專用的防爆手電筒，猛烈的強光頓時穿透黑暗的夜幕。
看來工大那邊也有類似於彈弓的遠程武器，在手電筒直光的輔助下，空氣子彈率先擊倒了幾個衝在最前麵的喪屍。
“砰砰——！”
幾發子彈射出，喪屍被這自動蓄滿的力度瞬間擊倒，後麵的喪屍又踩著它們的身體跌跌撞撞衝向前排。
然而頭部沒有受到致命傷，被擊倒的喪屍也僅僅是仰倒在地，又立刻反折著身體，以非自然的角度和怪力硬生生將殘破的身軀頂了起來，重新湧入這暴動的潮水。
“拿著！”
那幾人手無寸鐵，格子襯衫從車後麵又翻出幾個鋼水管般的利器，順著水泥地猛地滑了三四根出去。
其中一個女生立刻彎腰撿起來，照著那宛若兩人三足的救死扶傷小隊身後撲來的喪屍就是一棒。
“........”
體型不大的喪屍腦門紫血四濺，但是不知為何，反倒是那個女生絕望地尖叫了一嗓子。
然後，她突然開始崩潰地嚎啕大哭。
還有七八米，她們就可以成功上車。
那個女生咣當一聲扔掉手中的鋼管，一反常態地站住了腳步，渾身發抖。
“許曉，跑啊！”前麵的女生架著傷員聲嘶力竭道，“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救了！你殺的不是她啊！！”
陳訪桐幾步上前，一棍掃開身後再次撲來的其他喪屍。被軍械庫強化過的合金鋼棒球棍堅硬無比，喪屍的五官瞬間血肉模糊，粘稠惡心的血液噴濺出來。
它從喉嚨裡咕嚕咕嚕地咆哮著再次站起身，陳訪桐也隻是沉默地盯著它，然後敲在顱頂一擊斃命。
喪屍的隊形接近縱隊，而時間再拖下去，它們不出二十秒就會全部用到大學城最後的邊界線。
陳訪桐看了看那個叫許曉的女生，又看了看地麵上那具纖細瘦弱的喪屍屍體，明顯屬於一個年輕女孩。
“怎麼辦呢？”逆光中，許曉看著繼續洶湧而來的喪屍，車燈徹底將它們猙獰的麵目照亮，“她是我的舍友，我把她殺了。”
“.......”
完全沒有參與她已然崩堤的精神世界的意思，陳訪桐直接把她攔腰抱起，扛在肩上，像搬運煤氣罐一樣抬腿就往高架橋最後的終點衝刺。
“？！”許曉驚恐道，“不是......我.......”
“噓。”陳訪桐輕聲道，“彆說話也彆動，我不想多費力。”
格子襯衫從車頂探出半個身子：“這麼多喪屍，我們得立刻對撞過去！”
“你瘋了？！”陸朝南厲聲道，“他們全部都在喪屍前麵！”
“等等，再等等。”
蘇梓臨站起身，神情凝重地死死盯著陳訪桐的方向，向陸朝南道，“五秒鐘之後，提醒完她們，就準備啟動。”
“.......行吧。”陸朝南捏了捏反向盤，又向胖眼鏡道，“聽到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他也立刻進入準備狀態。
“我也下去接她們。”沈未起身道，“我還有刀呢。”
“一下是解決不了的。”蘇梓臨搖搖頭，額角已經滲出細密的汗水，“阿桐回得來，我們得等她上車，你的刀留給車戰用。”
用車來撞擊並不能讓所有喪屍立刻斃命，在不破壞腦部組織的前提下，它們會立刻依靠病毒的力量卷土重來。
而這個決定，隻是暫時能幫助這些女生脫困。
在陳訪桐跳進黑夜的同時，鬱黎已然起身，邁開腿直接穩穩站在了工大貨車的車頂，恰好和探出頂棚的小孫相對：“那些遠程的，一個也沒帶？”
“沒帶啊，就隻有小彈弓了！”小孫因為慌張反而開始絮絮叨叨，“本來就走得急，誰想到正好這.......”
沒空聽他說完，鬱黎直接跳了下去。蘇梓臨打出一發空氣子彈，站起身：
“告訴他們，遠光燈熄滅之後三秒鐘，全部向兩邊撤，然後準備上車。”
鬱黎點點頭，迎上陳訪桐的方向：“帶後麵的人全部向右跑。”
看到她肩上的人，他又補充一句：“扔給我。”
此時兩人正站在高架橋的正中間。
於是陳訪桐朝著他的方向，將肩上的人如同扔鉛球一般奮力丟出——
突然騰空的許曉：“？？？”
遠光燈驟然熄滅。
明明是混亂一片的交界線，此時卻伸手不見五指。
兩輛貨車的發動機同時咆哮起來。
身體在空中勉強劃出一個長達三米的拋物線，鬱黎接住許曉，如同某種接力，又儘量輕地把她往身側裝滿土的麻袋上一丟。
後麵還有架著傷員跑路的三個女生。陳訪桐並沒有特意回頭，而是站在高架橋的最邊端。
“三、二.......”
還剩最後一秒。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全黑了？！”她們驚恐道，而腳下的速度由於慣性卻絲毫沒有減緩。
“過來。”陳訪桐伸手，拎著最近的一個女生的手腕，把她們三個一把拽近。
“叮鈴哐當。”沒有任何光照，三人似乎又十分倒黴地摔倒在了高架橋邊殘損的電動車上。
明白過來意思，她們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乾脆接著這股力量死死縮在高架橋立起的深淵之上的最後懸崖。
“轟——！”
時機已到，兩輛貨車同時發動。
喪屍雖然失去了視野，但是無論是聽力還是嗅覺，或者是精神上的[感官]都足以使他們不受任何阻撓，明確眼前的攻擊目標。
前方，是完美又理想的病毒宿主，是尚未被感染的軀體，是無比鮮活的人類。
如果此時有視野，那麼喪屍們的灰白瞳孔中，一定閃爍著那最為興奮快活的光。
像是飛蛾撲火，像是某種原始又瘋狂的邪惡獻身——
三十多隻喪屍義無反顧地衝向相對疾馳的貨車車頭！
“砰——！！！”
貨車的遠光燈再次開啟。
怪異而凶猛的強光中，屍體、四肢、血液，在夜幕中紛飛。
七八隻喪屍更是在這強大的衝擊之下，乾脆飛起掉出了高架橋，砰的一聲砸落在十米之下的水泥地上。
貨車上的所有人也在這車禍一般強烈的衝擊下，狠狠撞在車鬥和駕駛座各處東倒西歪。
古怪的寂靜。
高架橋上，有些喪屍頭顱被撞毀，已經一動不動。有些喪屍則掙紮著再次站起了身。
還有的更是用手攀附在了護欄上，正在拚命蹬腿回到地麵。
然而高架橋右側，不僅是那幾個女生，連陳訪桐和鬱黎都不見了蹤影。
明明知道剛剛的計劃憑借兩人的實力不應該出差錯，但是此時心跳還是猶如暫停般空了一拍。
沈未當即起身：“不行，我們得下去找.......”
“咚！”
車尾傳來響動，一柄熟悉的合金鋼棒球棍被放在了車鬥裡。
然後是一個手電筒。
接著，是被這一幕衝擊過度，反而對自己舍友的徹底逝世感到平靜的許曉，也仿佛被放置一個物品搬放進了車鬥。
“你們去他們的車上吧，動作要快。”鬱黎的聲音從下麵傳來。
“.......好、好的。”女生的聲音漸漸飄走，“來來來，小心點。”
最後，陳訪桐和鬱黎雙雙爬了上來。
看見兩人大家終於鬆了一口氣。
虛驚一場。
“你臉上有血。”尹赫擔憂遞紙巾，“疼不疼？”
沈未聞言連忙湊近，看清是剛剛濺上的喪屍學之後才放心道：“嚇我一跳，我就說，阿桐的血哪來這麼黑的顏色？”
“你臉上也有血。”陳訪桐說。
“？！”尹赫這才抹了一把額頭，隻見指腹一片鮮紅，“.......好吧，這個應該是我自己的。我就說剛剛撞完車怎麼腦袋有點疼。”
好在除了這種小磕小碰的傷，全員安然無恙。
然而，並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沒死透的喪屍已經紛紛起身。
彎折的脖頸，斷了一半的手臂，森森白骨刺出角質層皮膚，它們用那詭異的力量重新站立，灰白色的瞳孔將目標再次鎖定。
剛剛恢複了行動能力的喪屍腳步零散，此時尚不成氣候。
“啊啊啊啊——！”
更遠的地方傳來新的一波嘶吼聲。
“不對勁。”格子襯衫說，“後麵......後麵怎麼還有？？”
高架橋中央，又一波喪屍正在全力衝來。
它們大概有二十隻左右，遠光燈的光束中，那一個個類似人形的輪廓瘋狂地躁動著，越來越近。
是全新的一波喪屍！
“怎麼回事？！”沈未看向許曉，“你們後麵到底還有多少？”
“我......我不知道.......”她慌亂搖頭，“我們隻是從邊界的遊客接待大廳搜物資回來，這條路之前明明已經走過很多次了，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打開門，裡麵蹲著的全部都是喪屍，我、我.......”
她的嘴唇蒼白發抖，已經無法再冷靜地敘述今天的遭遇。
這本來也就不是什麼講故事的好時機。
“總不能再撞一次吧？！”胖眼鏡大聲道，“不能再開了，再開就要進T市了，喪屍隻會越引越多！”
“你們學校現在有警備嗎？”蘇梓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