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跡非常潦草,還有筆水未乾時被抹開的痕跡，應該是在非常匆忙的情況下臨時寫的。
“啊！”
“咯咯！咯咯噠！！”
一個女生後退時不小心踩到了旁邊一隻雞的腳，那隻雞便立刻大喊大叫起來。
一波激起千層浪，宿舍樓屋簷下七十多隻雞便一起驚恐地撲騰翅膀叫喚,如臨大敵。
結合紙條的內容,頗有一種皇上不急太監急的感覺。
陸朝南乾脆給了旁邊撲騰得最歡的大公雞一腳,它抬頭看看他,乾叫兩聲閉上了嘴。
“不見了。”沈未默念道，“不見了,是消失了,還是說像遊戲裡那樣......”
尹赫皺皺鼻子，渾身發冷：“啊......”
這個概念比較抽象，但是結論很明顯。在所有這個類型的遊戲裡，大戰之前必定會出現一段風平浪靜的時間，讓玩家進行最後的準備和調整。
換句話說,無論是app有意為之，還是喪屍的自然行動規律,它們都已經在集結。
另一張寫滿了字的紙條內容反而與這個異常情況完全沒有關係。筆跡看上去已經乾了很久,應該是一早就寫好了,隻是出於某種原因，當時沒能及時寄出去而已。
內容大概就是在吐槽,那天為什麼沒能在自己離開景門鎮的時候按照承諾赴約。因為當時民宿區有一些滯留的外地遊客執意要離開鎮子,弄出不小的動靜,曆史長街的喪屍差一點就被他們給吸引過來了。因此當時忙著解決他們惹出的麻煩，就隻能托咕咕來告知一聲。
所以重點仍然落在這一行字上。
朱珊她們在南部民宿區,和鎮上喪屍肆虐最嚴重的區域曆史長街相隔並不算太遠。因此她們觀測到的,應該沒有錯誤。
時間匆忙,她們提供的信息也隻有這寥寥一句話。什麼時候不見的，又是怎樣不見的，整個鎮子上是不是真的一隻喪屍都沒有了——完全不清楚。
但是在這樣的一個時間點，腦中很自然地就會把這個集體消失的異常情況，歸為排位賽的提前準備階段。
當然，這個準備是屬於敵方的。
鎮上的喪屍已經出於某種行動指令或規律的召喚，聚集在了某個不被人類所察覺的地方。
讓大戰一觸即發的，隻剩時間。
“可是，怎麼會.......”沈未失語，“現在怎麼辦？先去一趟瞭望塔，還是立刻開始黃金六小時計劃？”
“啊？什麼什麼？”蔣韻湊到一邊，“黃金六小時計劃是什麼意思？”
“這個啊，一會兒社員大會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她信心滿滿道。
江麵模糊不清，灰蒙蒙的天氣遮擋住了絕大部分視野，對岸的古鎮變成了融進水中的黑墨，隻剩一團曖昧不清的輪廓。
“現在是早上六點半。”蘇梓臨說，“即使app把排位賽的時間卡得非常準，也還有十七個半小時才會正式開始，我們不能先慌陣腳。”
“但是.......”陳訪桐盯著在她臂彎裡乾脆蹲下來的咕咕，“在我們的戰略設想裡麵，有雨天作戰這一項嗎？”
六人：“........”
完了，百密一疏。
看樣子，如果這顆星球的末世這麼喜愛搞前後呼應的話，這場雨不出意外會一直下到半夜，甚至是排位賽結束。
其他的部分基本上可以正常進行，隻是其中的一項，會被這場暴雨徹底打亂計劃。
距離九點的社員大會還有一會兒，但是看樣子，得提前召開了。
“咣！咣！咣！”
作為約定成俗的信號，緊急會議需要在宿舍樓下鳴鑼三聲。
然後作為收到的信號，各個宿舍都把彩色毛巾在麵對小廣場的陽台上掛了出來。
這場社員大會不同於以前，不會再討論什麼肥料的配比錯誤、誰在食堂浪費食物，或者母雞的產後護理這一類的問題了。
而是分配戰前準備的最後工作。
該上崗位的上崗位，該出派任務的出派任務，該守城牆的守城牆。
然後集體迎接零點的到來。
打擊邪惡生物，又是點火又是放炮，人類歡聚一堂，集體等待新的一天到來。
某種意義上，好像也是一種過年。
距離召開社員大會還有半小時。以前的大會都是在宿舍區小廣場的噴泉旁召開的，這次改到了具有紀念意義的小超市，正好還可以遮風避雨。
雨下的太大，咕咕一時半會兒飛不回去。陳訪桐把它往地上一放，它便很不認生地直接跳進雞群裡去社交了。
被雞群簇擁，它們很熟絡地紛紛擠在腿邊取暖。那些剛出生的小雞仔有的躲在媽媽的肚子下麵，有的直接試圖往褲腿裡麵鑽。
每每討論嚴肅的事情時，身邊的這些事物從來就沒有嚴肅過。
“至少現在可以確定，景門鎮方向的喪屍一定會過來。”鬱黎眯眼看向外麵的雨幕，“可是現在銅江沒有結冰，從之前的跡象裡看，它們不像是會遊泳的樣子。”
“有道理啊！”沈未說，“但凡喪屍會遊泳，這麼長時間以來，也不會一隻順著銅江遊過來的都沒有。”
陸朝南抬腿捉出一隻正在往裡鑽的小雞仔，給它隨手塞到一隻母雞旁邊：“但是即使水路走不了，它們也照樣可以從環山公路過來。不過，反正都一樣了。”
這話聽上去很猖狂，但是道理確實沒錯。
隻要喪屍攻擊東城牆，都得沿著江堤過來，有東城牆在，一排投石機整裝待發，到時候都是一樣的砸。
另外兩校也都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裡完全醒來，[同盟局域網]接連傳來消息。
工大他們已經在著手改裝武器，說是三個小時之內就能完成，不會受雨天影響，不用擔心。
看來一切還是可以按照原計劃進行。
剛回複完他們的帖子，論壇便又刷出來一條[新]。
[銅江大學，5C608，萬子菡：
高架橋對麵突然出現了一波武裝部隊。]
“武裝部隊？”蘇梓臨蹙眉，“這個時候？”
這個名詞所代指的人群，到目前為止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
病毒剛剛爆發的時候出現過，萬子菡之前提到她們去T市被攔截下來的時候出現過，再然後，就是現在了。
像是現場直播一樣，還沒等有人回複，她便接著後麵繼續發送令人匪夷所思的文字：
[他們好像在拉封鎖線。]
“封......封鎖線？！”沈未湊近屏幕，“這時候突然拉封鎖線，到底是想讓裡麵的人出不來，還是想讓喪屍進不去？”
[嗯？為什麼突然又不拉了？
好像發生了一點爭執，一個看起來是長官模樣的人好像在對幾個士兵訓話。]
[啊......怎麼又來了另一隊人。
這一隊人應該不是武裝部隊，但是隔著雨幕，也隻能判斷出來這個結論了。]
工大的小孫問她們是在哪裡看到的，萬子菡表示，實力不夠努力來湊，這會兒她們正在大學城最靠近高架橋的一棟廢棄高樓上。
這棟樓是昨天在大學城裡實地考察時找到的，非常牢固，也非常適合觀測大學城邊界動向，原本是準備臨近零點再上去，但是很顯然，她們已經急不可耐了。
[那一隊人跟武裝部隊正在交涉。
正在收封鎖線。]
她繼續直播。
過了大概三分鐘左右，她一口氣發出來兩樓：
[嗯？？？]
[走了？這就走了？]
片刻後，她做了最終確認：
[高架橋恢複原狀，無封鎖線。
那一隊人和武裝部隊全部都走了，往市裡的方向去了。]
“什麼啊。”尹赫不解，“就這樣來了一下又走了？後來出現的那一隊人又是誰？”
像是一場鬨劇，也像是風雨欲來前一段小小的插曲。
但是心中卻隱隱升起一個念頭，那就是這片看起來較為安全的被外界遺忘的大學城，似乎並不是完全沒有被人注意到。
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但是在孤立無援的大學城內，戰備依舊要按照計劃內的步調來。
宿舍樓上同學們大部分已經起床，正在準備下樓。
距離排位賽還有十七個小時，這時候鳴鑼召開緊急社員大會，正常人都明白發生了什麼。
“如果喪屍是集體遵循某一種指令行動的話，也就是說這種指令不是通過物理途徑——至少是我們可以理解的物理途徑傳播的，對吧。”
蘇梓臨突然站起身，看著雨幕，仿佛自言自語，“那也就是說，我們或許可以通過個體.......看出集體的狀態？”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去看看它？”鬱黎抬眼。
“嗯。”蘇梓臨點頭，“雖然它的存在可能比較特殊，但是也不會完全沒有參考性吧。”
豁然開朗。
如果景門鎮上的那些喪屍的行動是有組織有紀律的話，那麼附近的喪屍也有可能同樣如此。
話音剛落，幾把雨傘已經撐開。
“走走走。”沈未拉起還在跟小雞仔交流感情的陳訪桐。
“嗯？”她隻好鬆開手中圓滾滾的黃色小絨球。
有現場的樣本，不看白不看，就當是提早進入會場了。
超市隔音還不錯，推開玻璃大門，外界的狂躁的雨聲驟然減小。
很安靜。
然而，當你進入了一個關著喪屍的超市，也並沒有刻意放輕腳步聲，這安靜卻依然沒有被打破時，反而變得更滲人了起來。
喪屍沒有像以往那樣，又吼又撞著來迎接。
“嗨？”沈未開口，“你還好嗎？”
蘇梓臨想了想，乾脆叩叩冷凍櫃的門。
“嘶啊啊啊.......”
它這才發出一點嘶啞的聲音，卻如同是被打擾般抱怨的嘟囔。
六人對視一眼。
它的狀態很明顯不對勁。
推開冷凍櫃，裡麵一片漆黑，傳來隱隱約約的呼吸聲。
手機的手電筒光線強度很一般，隻能勉強照亮半個小倉庫，裡麵沒有貨物，隻有陳舊的灰塵來回飛舞。
它正蹲在角落，背朝自己，不斷地用手和頭去撓後門的那麵牆壁。
然而牆壁是鐵製的，喪屍的機體再強悍，也撓不動鋼鐵，隻是發出斷斷續續地讓人抓耳撓腮的雜音。
它整個縮在角落，手上的動作十分焦急，嗓子裡一直在咕嚕咕嚕低聲咆哮。它的身子並非隻是單純地貼在牆壁上，而是擰過了一個非常微妙的角度。
“東偏北13度。”光線找到它透露正對的方向，陸朝南拿出指南針比對了一下，“要不，上城牆看看？”
城牆其中一個上去的階梯就在超市旁邊。現在的風格已經和古裝劇裡的城牆非常相近，隻不過沒有那麼高大而已。
站在擺放著投石機的箭塔邊，再次拿出指南針，然後微微轉動身體的方向。
大體的方向當然是景門鎮。此時那邊全然被雨幕和雲霧模糊，偶爾閃電劈過天際，會帶來短暫的白晝。
“這樣是正東。”陸朝南默念，“快到山腳的地方。”
“往左一點點。”蘇梓臨說。
向左轉動。
五度，九度，十度。
“停。”蘇梓臨抬手。
指針此時的方向，就是跟剛剛喪屍抓撓的方向完全一致的東偏北十三度。
順著指針的尖端，抬頭看去。
“轟——！”
閃電伴隨著炸雷。
也不知道這城牆有沒有避雷功能，總之剛剛那一□□感上著實非常危險，淩厲的閃電仿佛就要劈到天靈蓋上一樣。
與閃電一起的，是暫時被照亮的景門鎮。
東偏北十三度，指針尖端直指景門山的山峰。
不偏不倚。
雨幕中，山峰黑色的輪廓直插雲端。
同學們的聲音由遠及近，站在城牆往下看去，滿是花花綠綠的雨傘。
社員大會要開始了。
當把喪屍麵朝的方向和山峰的方向聯係在一起時，體內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惡寒。
似乎那座亙古的山峰也正在用看不見的眼睛打量著自己。
“那是什麼？”沈未突然抬手，“剛剛山腳那邊是不是有火光之類的東西？”
幾陣橙紅色的火光稍縱即逝，其實架勢很小，隻不過這飽和的暖色調在冷雨中分外矚目。不像是信號，更像是什麼東西被點燃的樣子。
但是在大雨中，絕大部分火焰都會被立刻澆滅。
“雁子姐他們不會有危險吧？”尹赫擔憂道，“現在......現在可是.......”
磕巴了兩聲，他發現自己並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景門鎮的喪屍全部消失了，超市的喪屍一反常態，失去了攻擊性，隻是對著一個方向撓牆。
異象很多，但是之間缺乏某種因果聯係。
“先彆擔心。”鬱黎拍拍他的肩，“如果景門鎮上的喪屍情況和學校裡這隻一樣，雁子姐他們現在應該不會有危險才對。”
“好、好吧。”他點頭，把書包斜挎，“有沒有人要暖寶寶的？”
現在的情況與其說是危險，倒不如說是古怪。
“可是，如果現在鎮上的喪屍都像咱們這隻一樣，豈不是有機會把它們全滅了？”沈未皺皺眉，剛把手從口袋裡抽出來，又立刻縮回去，“快給我來一個。”
“能趁機把它們滅掉的前提是能找得到它們。”蘇梓臨說，“但凡能在鎮上找到它們消失後的蹤跡，朱珊他們應該也不至於一個字都不說。”
“下去吧。”陳訪桐說，“他們都來了。”
她戴著奶白色的羊毛圍巾，困頓地縮了一半的臉進去，聲音含糊不清。
從同學們的麵部表情來看，他們也挺興奮的。士氣非常重要，這是一個好兆頭。
&人，加上餘巧曼和蔡叔，恰好站滿超市。
其實有些勉強，但是這樣說話就剛剛好。
雨幕的聲音被玻璃大門隔開，很像三人一個多月前那個悄悄摸摸來超市搶貨的夜晚。
接下來，就要正式開始排兵布陣。
這兩天也陸續開過不少小型會議，大家對於排位賽的具體戰略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
而這次，則是交出的最終答卷。
第一層防禦，即學校的四麵城牆。
南城牆和西城牆危險度最低，每麵駐守7人，這兩麵應該沒有太多戰鬥的需求，帶鈍器和彈弓保護自己，主要任務是操控烽火，以及及時向另外兩麵城牆上的同學傳遞信號（經過測試，城牆烽火台在雨天依舊能點燃，但是亮度會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