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蹲下身照指紋的蘇梓臨回過頭。
“你覺不覺得這整棟大樓,都給人一種在刻意隱藏自己的既視感?”
鬱黎走回來,把背包放在地上,蹲到她身邊。
“是這樣。”蘇梓臨點頭,關掉手電筒,“看指紋和路上那些被收拾過的戰場,這裡明顯就有新鮮的活動痕跡。但是他們似乎有意把這棟大樓打造成了從喪屍爆發一開始就被鎖上的假象。”
“這種隱藏對喪屍完全沒有任何意義。”鬱黎俯身打開背包,裡麵發出金屬工具碰撞的聲音,“隻能對人起作用。”
“果然沒有找錯地方。整個T市需要刻意向人類隱瞞蹤跡的群體不多,他們絕對要算一個。”
蘇梓臨側臉看著他的動作,反應過來之後笑了笑,“不是吧,直接做?”
“砰。”一個小小的工具箱被放到了地上。
鬱黎熟練地打開,裡麵露出許多個小巧嶄新的金屬工具:“農大的人要是在裡麵還好說。如果一直在外麵等下去的話,恐怕要出事。”
其實就連說這些話時,四周都在隱隱傳來彆的街區的喪屍咆哮聲和打鬥聲。還有幾個餐館和咖啡店裡傳來格外矚目的巨響,分不清是什麼武器。
這年頭,室內有可能有危險,室外絕對有危險。
反正大廳沒有喪屍,撬開鎖先進去。有app給自己當做身份擔保,如果農大的人在,那就皆大歡喜。如果不在,也可以通過裡麵的種種跡象,判斷出這棟樓究竟是不是他們的藏身之所。
把一根細細的金屬棍捅進鎖孔,不知為何,鬱黎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隱隱憋笑的神情。
蘇梓臨:“?”
“哢噠。”手指微微轉動。
掛鎖咚的一聲掉了下來。
“........”沒想到眼前會出現這一幕,蘇梓臨低頭盯著地上那無辜的掛鎖,又看了看鬱黎,“?”
蘇梓臨:“我完全不懂這項技能,所以現在的情況具體是?”
鬱黎把工具箱一合:“根本沒鎖上。”
?!
“吱呀——”
玻璃大門應聲推開。
裡麵的空氣完全不陳舊,甚至還飄著一股沒通風散出去的泡麵和榨菜味。
不過,隻有氣味,遺留物品一概沒有。
蘇梓臨忍不住回頭:“但是剛剛看上去,明明是鎖上的?”
“估計上鎖的那個人也是這麼以為的吧。”鬱黎輕描淡寫道,“沒鎖到位。”
總覺得,一旦出現了這種在靠譜的大框架中又及其不靠譜的要素,那就必定是自己人。
走進大廳,並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的跡象。
一般來說,在這種封閉的空間裡麵生存的話,是一定會在大門口設防的。
然而此時此刻,兩人就這樣毫無阻攔地站在了大廳中心。
暫且排除更多不靠譜的因素,這棟樓裡現在應該是沒人。
“按照他們隱藏自己的方法,除了大廳,其他地方應該都有生活跡象。”蘇梓臨說,“先看一眼,如果能確定的話,我們就立刻告知消息返回。”
鬱黎點頭:“嗯。”
於是秉著“就看一眼”的想法,兩人隻是把大門草草合上,放輕腳步向大廳旁邊的走廊走去。
然而,走廊裡麵的所有房門都是被緊緊鎖上的,鎖得比大門要結實得多,也不知道用意何在。
靜下心來仔細聽,能聽到整個樓體裡麵傳來一種電器低頻的嗡嗡聲。
“我在想......”一無所獲地走出走廊,鬱黎向大樓的另一邊抬眼,“按照這棟大樓的構造來看,他們很有可能把這一整棟都當做掩護了。”
大樓是兩個連棟,中間用玻璃橋連接。如果農大的人,甚至包括前任市長陶經義,不想被彆人發現存活在這裡的話,光拿大廳來當掩護,可能還不足夠。
但是如果拿直接從大門進去的這一整棟樓當掩護的話,就非常足夠了。
從他們連大門的鎖都上不好這一點來看,還真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做法。
“走吧。”蘇梓臨說,“我們坐電梯上去。”
叮咚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大樓看上去很貴氣豪華,但是樓層不算太高,封頂15層。玻璃橋則位於第13層的高度。
難得的陽光照進來。
冬季的陽光十分稀薄,隻是在雲層中勉強擠下來一點,泛著灰白色和青白色混雜的光。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三點,陽光已經開始緩緩消逝了。
玻璃橋的兩邊,放著兩溜泡沫箱,裡麵裝滿土,養著一些生長得非常茂密的蔬菜。有小蔥、大蒜、韭菜、辣椒,還有彆的一些綠油油的認不出來的品種。有些蔬菜的植株可能被修建或者嫁接過,形態非常詭異。
掃視完這些,兩人對視一眼,很默契地沒說話。
棧橋對麵的門大大咧咧的敞開,恨不得在上麵寫上“歡迎來我家”五個字。跟大門那虛假的掛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樓體裡麵暫時沒有異動。
而且老話說得好,來都來了,總不能無功而返。
絲毫沒有遲疑,兩人穿過這由綠油油的小盆蔬菜裝點的玻璃橋,向第二棟樓的十層入口走去。
天花板把陽光擋住。
迎麵兩側,堆積著十幾個大紙箱,靠近門口的紙箱是打開的,裡麵放滿了曬乾的蔬菜。另一邊的裡麵則裝滿了不同口味的壓縮餅乾,保守估計得有幾百袋。
“等等,從社會道德上來講,我們這算私闖民宅,對吧。”蘇梓臨停住腳步。
鬱黎打著手電筒繼續往前,頭都沒回:“當然。”
沒辦法,任務在身,光複農大要緊,也隻能不拘小節了。
況且那大門的鎖算是主動給自己敞開的。
裡麵是一溜辦公室模樣的牆壁和門框,有的門是鎖上的,有的門是敞開的。
蘇梓臨眼神一動:“進去看看。”
走進其中一間,隻見裡麵原本的兩張辦公桌被拚到了一起,上麵鋪上了被褥,下麵放著兩個意味不明的水盆和水壺,一些日常用品丟在牆壁的架子上。很像是供人臨時休息的場所,也像是小區門口那種特彆舒適的保安室。
這層的房間裡麵大多都是這樣的布置。
“現在能確定的,也隻是有人把這棟大樓當成據點。”鬱黎蹲下身,查看著辦公桌底下的空間,然而一無所獲,“至於是不是農大的那一幫人,暫時還沒有線索。”
蘇梓臨踱步到窗台邊,打開手機。
忙著探索發現,到現在都沒有來得及查看其它幾隊那邊的消息。而且這一趟是跨區域交流,同盟局域網沒法用,就隻能用在帖子下麵的評論區發言這種笨方法。
臨近五點,太陽西斜。這會兒評論區已經有了幾條回複,看ID,是科大的男寢,也就是前往農大附近查看地形和喪屍狀況的小胡那幫人。
點開評論區,蘇梓臨蹙起眉頭。
察覺到她的神色,鬱黎站起身,輕聲問道:“怎麼了?”
“小胡說,他們剛剛在農大一邊的樓房上畫地形圖的時候,看見一幫人在學校後牆的地方轉了兩圈,然後又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蘇梓臨抬眼,“看大致的數量,和農大的那些人完全符合。”
說完,她又補充道:“半個小時之前的消息。”
“農大的人這個時候偷偷去學校附近.......”鬱黎垂眸,盯著牆壁的架子上放著的橡膠小鴨子,“難道說,他們也想......”
話音未落,樓體裡回響起輕微的鋼鐵碰撞的聲音。
由於此時此刻的樓梯內部太過安靜,因此這聲音便格外明顯。應該是電梯上行的響動,構造比較陳舊,所以雜音則比較大。
兩人同一時間抬起頭來,目光交彙。
蘇梓臨眼神一動,鬱黎上前一步,伸手把門給關上。
既不能向外跑,也不能往裡亂跑,還不如待在原地,見機行事。
先確認進入大樓的人的身份再說。
十秒鐘後,電梯的聲音停止了。
兩人貼在門口,仔細地傾聽門外的動靜。
密集的腳步逐漸靠近,並且開始在同一時間突然分散到四麵八方。
其中有一個音軌,正朝著自己這邊的方向愈加強烈。
人類的談話聲出現了。
從玻璃棧橋到兩邊的走廊結構很空蕩,回聲一清二楚。
“......不行啊不行啊,哪兒有這麼選敢死隊的啊?”
“不是,你們聽我說,入侵者不可能特意在門口殺一溜喪屍,而且之前交易的時候,我見過科大開門口這車的!”
“科大連自己的車都是在街上搶來的,誰能保證這輛車不是誰又從他們手裡搶來的?”
“嗚嗚嗚我好害怕啊,到底是誰又沒鎖大門啊.......”
“果然是。”蘇梓臨做口型。
鬱黎點頭。
“現在出去嗎?”
停頓片刻,鬱黎用氣音道:“要不,再聽聽?”
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蘇梓臨眉頭一簇,隨後同意了他這個想法。
聽聲音,他們已經到達了棧橋的另一邊。
“好了!”在一眾年輕的聲音裡,一個明顯蒼老不少的聲音突然出現,“走到這裡的,就都是敢死隊,跟我上!”
“不不不,上我能理解,我們為什麼一定要趴下啊?!”
那個聲音當即唾棄道:“哎!教了你們多少次了,當年我在部隊裡的時候,要想神不知鬼不覺打奇襲,匍匐前進是基本功,不記得了?”
“可是這橋中間又沒有掩護,不管我們是站著還是趴著,對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啊?”
“之前訓練的時候就批評過你,那是你趴得不夠低啊小張同誌。”
兩人趴在門縫旁邊對視一眼:“?”
隨後是一陣聽不清的竊竊私語:“%¥#&.......”
“我就知道!”
一個女生的聲音突出來,“說了多少次了那個大門的鎖有問題,一定要拚命擰到底才行。老陶啊老陶,你真的.......”
蘇梓臨微微停頓:“老陶?”
“好好好,下次一定注意。”那聲音似乎急於把這個錯誤撇過去,“同學們,看腳印,現在入侵者很可能就在對麵的樓層裡麵,開始匍匐,跟我上!”
在一些模糊的抱怨聲過去後,耳中出現了身體跟地板劇烈摩擦的動靜。
“.......”
兩人相對無言半晌,最後異口同聲道:“出去吧。”
砰的一聲打開大門,一步跨到棧橋這邊的入口。
透明的玻璃棧橋,兩邊是蔥蔥鬱鬱的蔬菜。
中間二十來個人,個個像烏龜一樣頂著背包,雙手撐在地上,以龜速努力前進。
可能是直接看見了對麵的人影,也可能是趴在地上時會對頭頂的陽光被遮蓋格外敏感。總之,這幫吭哧吭哧匍匐前進的人察覺到了前方的不對勁,並且齊齊抬起頭來。
二十來個趴著的人,和兩個抱臂站得筆直的人,目光當即交彙。
這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中隻剩一個字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