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一百八十五)

試訓結束了。

安德森也終於下定了決心,決定將江繁選入一線隊的預備隊。

江繁從更衣室裡衝了個澡, 換上衣服出來的時候, 就看見那位兩鬢斑白的教練正在與薩利交談。他的神色十分的激動, 也十分的驚喜,滔滔不絕的說著什麼,薩利安靜的傾聽著, 俊美的臉上, 神色雖然在微笑, 似乎頗為驕傲喜悅, 卻又隱約含著些許擔憂。

他本來眉眼間就隱藏著些許憂鬱, 這樣靜默微笑著的樣子, 就更顯的有些莫名落寞。

而艾登·格林站在一旁, 露出了一位股東應有的沉穩淡定——麵無表情的聽著。

見狀,金發的少年頓了頓,乖乖的走到了薩利的身邊。

比賽開始前, 他是最後一個人獨自離開更衣室的,而比賽結束後, 他是第一個離開更衣室的。

比賽開始前, 沒有人在意他的一舉一動,而比賽結束後,幾乎每一個人, 都在或隱蔽或明顯的打量著他。

從他柔順的金發,到湛藍的眼眸;從飽滿光潔的額頭,到挺直英秀的鼻梁;從濃密的眉毛與睫毛, 到線條柔和的嘴唇;從他輪廓緊致明晰的下頜與優雅的脖頸,到他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指尖。

“恭喜你,格雷戈裡!”安德森看著他,眼中是幾乎不加掩飾的滿意與喜愛:“下一周,你就可以來一線隊訓練了!”

江繁卻沒有如他們所想的那樣,露出驚喜的神色。相反,他看起來似乎還有些為難。

金發的少年猶豫了片刻,回答道:“我覺得……我的水平離一線隊的標準,可能還有些差距。我想再在青年隊裡多壘實一下基礎。”

聞言,安德森看著他,好像一時半會沒明白是什麼意思。過了一會兒,他才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的,忍不住道:“你在開玩笑嗎?”

還有差距?不夠水平??壘實基礎???

他迷惑道:“你對自己……是有什麼誤解嗎?”

“我今天是超常發揮。”江繁有點低落道:“超常超常超常發揮……”

“既然這樣的話,”薩利一下有些恍惚道:“那我們就回去吧。”

艾登·格林立刻皺起了眉頭:“薩利!?”

“……既然格雷戈裡想要穩步發展,我覺得那沒什麼問題。他現在才十五歲,等他十八歲的時候或許會更合適一些……”

聽著他邏輯混亂的話,艾登·格林乾脆利落的朝著江繁與安德森點了點頭,然後拽著薩利走到了一旁,單獨交流了起來。

“我們之前不是說得很好嗎?”他盯著薩利,“你也認可,格雷戈裡的天賦,你也知道,一個球員如果一年都沒有比賽,反而是一種極大的傷害。”

薩利摘下金絲眼鏡,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鼻梁:“他可以去踢青年組。”

“薩利,”艾登·格林歎了口氣,“天才隻有在同等級的交鋒中才能得到磨礪,青年組……一個率領預備隊把一線隊反攻成功的少年,你讓他去踢青年組?”

薩利垂著眼眸,“你不懂……”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艾登·格林抬眸望向不遠處的江繁,聲音沉靜:“你我都見過太多的天才沒能達到他們本該達到的位置。而格雷戈裡的天賦太過出眾,出眾到了讓人甚至不敢輕易使用。他隻有十五歲,但他的實力遠遠超出了這個年紀,你可以耍心眼,用年齡理直氣壯的把他留在青年隊裡。在青年組的比賽中,他甚至不需要花費多少力氣,就能得到勝利。強度不算高,實力也不算強,所以……也不用擔心他會傷重?”

“但他是個職業球員。薩利。你不能把他一輩子攔在溫室裡。你為他劃定的舒適區,這種保護也許反而會毀了他。你該學會放手。”

“……我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薩利安靜了片刻,才低聲道:“就一直在想著這一天。人們都說他的天賦與我相像,我就想著,或許我可以讓他代替我,繼續在綠茵場上奔馳。我從未懷疑過他的天賦,將他引薦給蘭洲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著,他進入正式隊,然後站在頂級聯賽的賽場上……但是他的天賦一次又一次的讓我感到驚訝。”

“他是絕佳的原石,而人生往往隻有一次下筆雕琢的機會。我越來越害怕,如果我沒有保護好他,如果我沒有教育好他,如果這塊本可冠絕世界的珍寶,在我手中碎裂,我該怎麼原諒我自己?”

艾登·格林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歎了口氣道:“……你不該成為他的經紀人。如果你成為了他的經紀人,你就不該成為他的監護人;如果你成為了他的監護人,你就不該成為他的經紀人。”

薩利扯了扯嘴角:“我也是第一次。”

哪個新手沒有在初入職場的時候,犯下所有他能犯下的錯誤?

他現在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專業——一旦經紀人還兼任著其他身份,就難以冷靜專業的為球員處理問題。

他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又戴上了眼鏡,情緒已稍顯冷靜,卻仍然心中不安:“如果他受傷了怎麼辦?”

“神給予每個人不同的使命。若他的天賦是神需要他締造傳奇,他就不會如此輕易的失敗,若他的天賦是神需要令世人痛苦,那麼受傷就是他的使命。”

薩利看了他一眼,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所恐懼的,就是“本可以”的,沒有“可以”。

他堅信格雷戈裡能夠成為傳奇,卻害怕他也許會倒在每一場通向那最後榮耀的賽場上。而艾登·格林告訴他,如果一個人本可以成為傳奇,他就不會輕易倒下。

如果他倒下了,那麼就根本沒有所謂的“本可以”。

拋下恐懼,擁抱現實。不要期望遙遠的未來,隻需要著眼於,最為重要的當下。

這樣一想,薩利感覺自己好多了,他忍不住問道:“你什麼時候信的教?”

艾登·格林歎了口氣道:“布拉德利跟著他母親在法蘇伊受了洗禮,我總得找點跟他的共同話題,就翻了翻他的《聖書》。”

(一百八十六)

艾登·格林在勸薩利不要用自己的恐懼束縛住格雷戈裡的時候,安德森也同時在做著江繁的工作。

他將自己的語氣儘可能的放的和緩溫柔,像是哄著自家孫子的慈祥爺爺:“格雷戈裡,你在擔心什麼呢?”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適應。”

你可以啊!你肯定可以啊!你心裡對自己沒點B數嗎!?

老天爺啊,為什麼你要這樣折磨我?你是在報複我之前不打算把他收入一線隊嗎??

安德森在心中抓狂的怒吼,麵上卻還是勉力維持住了那和藹的笑容:“不能適應,是指哪方麵呢?”

江繁遲疑道:“這次的比分是4:5……”

安德森耐心的聽著:“嗯。”

“我是最後關頭,突然靈光一閃進了一球,萬一之後我就進不了了呢?”

安德森:“嗯?”

見他好像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江繁解釋道:“這樣的話,不就沒有保障了嗎?我想,還是等我再把基礎打牢一點,更有把握一點的時候再來更好。”

安德森沉默了片刻:“我總結一下,你看我理解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