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裡聞言點頭離開。慕容宇華鬆了鬆自己的領帶,把西裝外套脫了。午後氣溫慢慢回升,走了這一會兒,早就熱起來。他沿著庭院的鵝卵石小路走了會兒,路過院裡那株老櫻花樹時,忽然間停下了腳步。
正值三月,櫻花花期所在,這會兒正開得滿樹淺粉。慕容宇華仰頭望去時,有風乍起,一時間花瓣吹落,紛紛揚揚。他下意識眯住了眼,抬起手來擋在眉前,定睛一看就瞧見花影之中,靠坐在枝乾上合眼小憩的女人。
也許是風,也許是早春時的櫻花迷亂了人的眼睛,不知為何,有那麼一瞬,慕容宇華似乎能明白另一個自己為何對她如此迷戀。
她一頭利落的短發,穿著身黑色皮夾克,就那樣隨性在樹上躺著。某一瞬似是察覺到彆人的目光,慢慢睜開眼,細長的鳳眼朝下瞥來。
穀三目光似乎總是這樣:淡漠甚至帶著幾分麻木,許多事都不能觸動她分毫,她的言行舉止總讓慕容宇華覺得這個女人的心是硬的。在慕容宇華的理解中,女人應該柔軟的,溫柔的,是體貼的、值得被保護的。是可愛的、俏皮的,是偶爾會耍耍小性子的。
女人應該是美麗的,嬌弱的。
就像眼前的櫻花,女人應該是和櫻花一樣讓人欣賞——然而穀三比起櫻花卻更像是一棵櫻花樹。是冷硬的、粗壯的,甚至是有一些固執的。
“談完了?”
穀三從樹上直接一躍而下,手在枝乾上稍作拉扯做了個緩衝,一時間滿樹的櫻花都因為她的動作散落下來。慕容宇華下意識擋住了頭,一時間太多鮮花散落,讓他不免擔心起自己的衣服會不會被弄臟。
櫻花總是好看的,隻是那樣少數飄零下來的櫻花也總是讓人覺得心曠神怡。可如若大片大片的落下,反倒是惹人生厭,甚至開始擔憂清潔問題。人就是這樣奇怪的動物,明明先前會感慨自己對某物之喜愛,然而真正麵對其洶湧而來時,又生出許多嫌惡之心來。
虛偽。
穀三卻好像毫不在意站在花雨之下,她隻是簡單拍了拍肩側便抬步朝前走去。慕容宇華跟在她身後不斷地撣去身上的花瓣。
二人從庭院回來,正好在廊道裡遇上慕容老太太。慕容老太太看著兩個孩子滿身櫻花,笑容和藹,走上前來伸手撚著穀三發間一片花瓣後,隨手吹落。她拉起了穀三的手,語重心長道:“穀三,我這個孫兒有許多壞習慣,將來還得拜托你多多幫忙替他改改。”
慕容宇華不服氣:“我有什麼壞習慣呀……”
老太太沒理他,繼續道:“你這孩子我雖相處不多,但看你這雙眼睛我就知道,你不是大惡之人。華兒的脾氣是吃軟不吃硬的,你來了,正好也能讓他吃吃硬貨。”
穀三聽著老太太的話也不說話,隻是點頭。老太太叮囑完,擺擺手:“行啦,回去吧。等有空再回來吃飯。”
慕容宇華這才得了機會走到奶奶身旁:“奶奶,那我們就走了,您要有什麼事兒給我打電話。”
“行,知道啦。去吧。”
老太太話也說完,小夫妻也是到該走的時候了。
離開老宅時穀三倒沒有騎摩托車,慕容宇華說了,先前答應她已坐過她的車,禮尚往來,她也該答應他一回。穀三倒也沒拒絕,隻是把車鑰匙交給朱裡,讓他記得把車停回去。
二人坐在商務車後座,寬敞的車內空間眼下隻有慕容宇華與穀三兩個人。二人左右靠在窗旁一人一邊,中間還隔著距離,像是刻意互不乾擾。
穀三上了車就閉上眼打盹,不說話,沒動作,靠在一旁安安靜靜像一尊佛。
還是慕容宇華先失了耐性開口道:“我跟你要談的事,還沒談呢。”
穀三眼瞼微抬朝他看來。
“咱們結婚到今天,三天了,我說實話,跟你,相處的不大好。”
穀三沒答,聽他繼續往下說。
“我的情況你也知道,四點到六點……那個我,我不大喜歡。你也彆奢想用他替代我。我對我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不會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的。”
穀三卻忽然打斷他:“可你們不是兩個人。你們是一體,沒有替代之分。”
“你在說什麼胡話?我怎麼可能會做那些荒謬的事!那根本就不是我!”
穀三歪過頭,似乎在思考他說的這些話。半晌她說:“如果你真的覺得你們是兩個人,那也的確有區彆。他很聰明,你很愚蠢。他接受現實,你喜歡聽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