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離開(1 / 2)

整座城市從海底慢慢上升,翻滾的海浪朝著兩側翻滾湧去,從這座龐然大物之前駛出一輛飛行汽車,如同一隻海鷗飛離海麵,片刻之後落在岸邊。

穀三從車身中鑽出,天已大亮,海邊的冷風刮過的衣角。遠遠望去,深藏海底已久的天空之城再一次重見天日,像一頭龐大的鯨魚慢慢浮出水麵。她總覺得自己隱約能聽見那座城市的哭泣與哀嚎,人們總是在自己所認定的方向上做出正確選擇,卻總忽略一點,每一條路每一種選擇總歸是有局限性的。

有時候這種局限性來自認知,有時候這種局限性來自偏見。

對於那些自詡自由的城市,往往越會在看到異端的那一刻將這些人視為洪水猛獸。他們所謂的“自由”是在其限製之下的自由,是在它限定體係之內的。一旦超出這個體係,它們會瞬間撕去友好的嘴臉,竭儘全力隻想除掉那些真正叫囂自由的混賬們。

慕容宇華在天空之城居住了那麼久,他太過了解這些了,以至於有的報複行為他原本都不想實施,很多隻是他設計的補救計劃,可對方的所作所為最終還是一步步踏了進來。

穀三拉開車門,雖然現在除她之外沒有彆人,但她還是非常自然的開口問道:“天空之城接下來還會由朱雀所掌控嗎?”

“不是朱雀‘掌控’天空之城,其實朱雀本身隻是天空之城的管理者原本為了節省人力所創造的AI係統罷了。隻要他們能夠找回最初使用天空之城的目的,他們還是能夠回到最初相處的狀態之中。”慕容宇華的聲音就從車載音響上傳出來。他現在隻是一段飄蕩的數據,不受任何限製,可以在這兒也可以在那兒。

穀三直接將那艘飛行器拋棄在了海岸線上,她發動了汽車,最後又看了一眼逐漸升空的那座城市,她注意到有飛行器從衝飛出,朝外而去,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哪裡。

真有趣,多年以後這群孩子終於開始了他們的逃離。

本來朱雀的統治就已經瀕臨土崩瓦解,早已有人蠢蠢欲動,他們將城市安置在海底說白了也隻是想限製這些年輕一代的逃離。穀三忽然覺得眼前這座曾對他們造成威脅的城市已經不重要了,她一度把朱雀、天空之城當做是自己的敵人,可是當她坐在車上,沿著海岸線漸漸駛離的時候,忽然感覺這片城市也不過是另外一處混亂。朱雀的迷惑、天空之城居民的困窘,最終隻要是有人類的地方,還是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不論朱雀用什麼樣的方法,試圖剝離天空之城中新生兒和人類的差彆,他們還是不可避免地在生存麵前做出了和曾經舊時代人類一樣的選擇。不管再如何去吹噓高尚,在想要活命這件事上,手段永遠都沒有什麼高低之分。

“你知道嗎,我其實真的一度懷疑自己做的一切究竟是對是錯。我有思考過,是不是以AI的最優解來說,人類最後最重要的就是成為永生無限的存在才是好的。”慕容宇華似乎就坐在穀三的副駕駛上,和她一樣朝著車窗外望去,和穀三不同,他不可能對天空之城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他在那裡出生,在那兒成長,他最早窺探了城市的秘密,也清楚知道如果孤立有高傲生活在高空之中,對於整個世界來說其實是最大的浪費。他帶著滿腔熱血,想要成為盜取火種的普羅米修斯,可卻最終被肢解成為牆壁上的一張血肉所組成的“網”,最後隻剩下如同幽靈般的思維存在於電子產品裡,地麵的人類社會甚至沒有多少人仍記得他。

他這一生所有的發明其實也都基於天空之城的教育,可他又耗儘一生將養育他的世界推翻。這種情感複雜極了,慕容宇華希望自己能堅定地告訴自己,他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可懷疑卻又總時不時在心中萌生。

年輕的時候,隻是簡簡單單在穀三身上了解到反抗重要性的他所想做的僅僅是利用武力去推翻一切,假如階級與壓迫就在眼前,那就利用暴力去將這一切摧毀。

然而現實擺在他麵前,當暴力發生,他沒有辦法控製住暴力催生出的一切。他甚至不清楚在摧毀了他所否認的存在後應該做什麼,要組建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該做一個什麼樣的人,給那些與自己一同參與暴力行動的人一個什麼樣的未來。

他所犯下的暴力最終又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

在這樣的迷茫之中,空有一腔熱血和恨意是沒有用的,所以慕容宇華年輕時代的盟友們大多都犧牲在了漫長的旅途中,而年輕的革命團體也總是這樣,他們總是隻看到了負麵的、壓迫的,卻缺乏更多思考,去做更多的規劃。如果說他們想要讓更多的人生活得更好,至少也應該先想想還有什麼能夠替代眼前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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