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遠處,紀香蘭都沒留意到一道視線在緊緊鎖著她。
宋成舉著黑色的傘站在照相館門外,看著紀香蘭從吉普車下來。
他極力想看清那車上是什麼人,然而車子一拐彎就隻留下個噴煙的屁股。
但是那車是軍用車,他可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
從未見過紀香蘭和部隊子弟有過什麼過密的聯係,所以怎麼都猜不到那人的身份。
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陸衛的臉來,難道是他?
他將目光調轉回來,見紀香蘭彎下了身子,在整理鞋麵。
自那日她說要退婚之後,已經過了將近一周了。
以往每次發脾氣都是這樣,氣性過後總會拉下麵子求複合。
但是就算她氣性大,也從未超過三天,就會主動找他服軟。
所以這幾天他篤定她一定會來找自己,卻怎麼都沒等到,卻等到她從彆的男人車子下來?
那天他被退親這事,人才到家裡,宋誌鋼立馬就已經知道了。
速度快到宋成都覺得他爸是做特務的料,什麼事情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哪裡知道筒子樓裡不少人早先他一步告知宋誌鋼了,平日他高傲慣了,大家忙著告訴他,就是想看他笑話的。
但是,宋誌鋼的為人哪能容得了彆人笑話他們,當場連聲道好。
“我兒子本來就沒看上她,分了就分了,學校裡多的是好的姑娘找他,一點都耽誤不了他的。”
那日他一回家,就被他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我早和你說過了,你們哪裡合適了?你不聽我的,現在被人倒打一耙要退親,我的老臉都給你丟儘了!我就等著看她那麼大年紀還怎麼找對象!”
宋成:“爸,什麼丟不丟臉的,她哪一次不是這樣發脾氣?我這次就要治治她,就不同意複合,看她怎麼辦!”
宋誌鋼冷哼了一聲,“求你都彆答應,還被一個女人給拿捏了。我告訴你,我不同意你倆的事啊。人家問你要回手表,你就乖乖給了?真沒出息!”
“爸,彆說這些,我心煩。”
……
想起那日的事情,宋成心口還有一股氣在。陸衛那天想教訓自己,還不是被紀香蘭給攔下來了?嗬,他還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在這獻殷勤?紀香蘭要是喜歡他,早就喜歡了。沒見著人家還是心疼他,不讓他教訓自己?
想到他可能想趁著他們吵架,橫插一腳,心情又很不爽了。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氣,隻要紀香蘭這一次不好好低頭,他是絕對不會和她再說一句話的!
紀香蘭上了車子,車裡頭暖烘烘的,她雖靠窗坐著,但是水霧太大,根本就沒看到車窗外的宋成。
車子緩緩地啟動了,大雪天開得特彆慢,去到學校的時候也不早了。
雖說她知道現在學校的情況並不好,許多教授都被貼了大字報,鬨得人心惶惶的。
但是,當她再次回校所看到的,嚴重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們的書本放在了輔導員的辦公室裡,裡頭亂糟糟的,連辦公用的櫃子都被砸爛了,所有的資料飄滿在窗台、地上。
老師們的辦公桌都被砸壞了,偌大的房間裡就指導員一人在那。
她去的時候,班長已經在裡頭了。於是,她幫著她把尚且完好的一些書本給抬到了班裡。
“香蘭,你要分去哪個兵團?”
紀香蘭勉強一笑,“東北。”
班長好一個驚訝,“怎麼就你分那麼遠了?我們的基本都在南方呢。”
紀香蘭記得宋成回憶錄裡提過她,班長家裡是雙職工,本來母親要退崗給她騰位置,她瞞著父母,偷偷跟著對象跑去貴城下鄉去了。
後來兩人都在貴城小農村裡支教做老師,日子雖然貧窮,但是兩人相互扶持過得也算滿足。
改革開放之後,她那對象就出軌了當地一個女老板,她這才帶著孩子跑回家裡。
所以,此時能下鄉對班長來說是興奮、開心的。
不知怎麼的,紀香蘭就想起了那句話,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①
一個連家裡親情都不顧的人,遠走他方那麼多年,就為了所謂的愛情。就算現在她警示她,她也一定聽不進去。
還不如管好自己的事,過好自己的日子。
無獨有偶,李娟家出的事,也是因為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