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外走。
沈鬱讓下人把禮盒擱下,坐在桌子邊安靜耐心的等待。
沒一會兒,有個身形還算健碩的侍衛進來,低頭說,“蜜合姐有點事情,就讓我給您送茶。”
她說的比較文雅不是那麼詳細,但沈鬱聽懂了。
應該是蜜合去如廁,臨時讓侍衛給他把茶送來。
“上好的茶葉,平時我家小主子可舍不得拿給外人喝,您嘗嘗。”
沈鬱來了興趣,能是多好的茶葉。
他端起茶盞輕輕嗅,茶香四溢。
連他身邊的小侍都說,“聞著好生清雅,當真是好茶。”
沈鬱點頭,“今年剛到的春茶,應該是第一茬。”
怪不得時清那個摳門精不舍得拿出來。
沈鬱連茶都沒喝,隻是嗅了嗅味道,但還是覺得不對勁。
茶香跟禮盒的胭脂香味撞在一起,聞久了竟有點暈眩無力。
沈鬱先趴在桌子上的,他身邊的小侍一驚,見喊不醒他,立馬朝外走去喊人。
他剛邁出去兩步,就覺得頭腦發暈,身體一軟栽倒在了營帳門內旁邊,失去了意識。
端茶進來的那個侍衛等在門口,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進去將禮盒收走,隻留下茶壺。
蜜合被她從背後敲暈拖著藏在不顯眼的地方,這會兒她就是時府的侍衛。
這人檢查了一下臉上的假皮,見完好無損毫無破綻便朝錢燦燦的營帳走過去。
她跟錢燦燦說,“小主子有請。”
“說是獵了隻兔子,給您看看。”
錢燦燦輕嗤一聲,“出息。獵了隻兔子就敢過來顯擺。”
她雖是這麼說,卻是朝時清的營帳走過去。
侍衛隻留在門口,見錢燦燦進去後沒再出來,便拐到角落將臉上的那層麵皮揭掉,露出那張眉眼凶煞略帶戾氣的眼睛。
此人正是站在孫綰綰左側那個會使暗鏢的侍衛。
她回去複命。
戲台子已經搭好,角兒也已經到位,就等時清回來後開唱了。
時清跟雲執這會兒正在山林跟草原的交界處捉兔子。
被錢燦燦刺激一頓,時清非要捉隻兔子給她看!
“你之前不是不願意娶沈鬱嗎?”雲執拔了根草在手裡晃來晃去,慢悠悠的跟在時清身邊,問她,“那你找他做什麼?”
像是掩飾,又像是用時清的話堵時清。
雲執眸光閃爍,“你是我媳婦,咱倆和離前,你找彆人的話,我臉上多不好看。”
雲執全然已經忘了,當初他還想著撮合時清跟沈鬱,等兩人好上以後他就快意自由的行走江湖。
時清剛才看見躥過去一隻兔子,被分走注意力,沒聽清雲執的話,“你說什麼?”
可能是這兩天山林裡進了人,感覺兔子都跑出來了。
“裝傻。”
雲執將草叼在嘴裡,索性不管時清,自己躺在草地上,腦袋枕著雙手看天。
時清喜歡沈鬱也挺好的,這樣就會跟他和離給他銀子放他自由。
江湖啊,他終於要來了。
想歸這麼想,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跟有根線纏繞住一樣,沒了之前的那種輕盈自由感,像是有了留戀。
可能是他來到這個奇怪的世界以來,除了鴉青外,時清是跟他相處的最近的人,有點舍不得。
雲執叼著草,仰頭看顏色湛藍任鳥翱翔的遼闊天空,儘量揮開這種兒女情長的情緒。
俠,就該屬於江湖!
就在他快堅定信念時,頭頂的光亮忽然被人從後麵遮住。
時清站在雲執腦袋後麵一步遠,彎腰看他,眼裡全是笑意,輕聲輕語的說,“雲執,給你看個寶貝~”
雲執仰頭看她,微微一怔。
時清雙手背在身後,桃花眼裡全是星碎光亮,頭頂的紅色發帶順著動作垂下來,懸在雲執眼前。
她聲音輕輕,雙頰跑的緋紅,顯得格外高興。
這會兒的她,難得像他那裡的小姑娘。
雲執對上時清明亮的雙眸,撞見那汪春水花池中,臉一紅,不知道為什麼,心臟不受控製的加速跳動。
“當當當——”
時清自配音效,從背後掏出一隻白淨毛絨的小兔子,隻比她手大一點,還比較小。
她雙手拎著兔子跟雲執炫耀,“我厲不厲害!”
她自己捉到的。
雲執臉更紅了,視線忍不住從兔子身上移到時清臉上。
他還是頭回見她笑的這麼開心,散發著蓬勃的活力生機。
時清歪頭看他,疑惑的問,“你在看什麼?”
“看你。”
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話,雲執說完兩個人都是一愣。
兔子也是狡猾,趁時清走神的那一瞬間,後腿蹬在她手腕上。
時清吃痛之餘手一鬆,小兔子瞬間掉在雲執臉上,踩著他的鼻子躥了出去。
“……”
兩人都是一陣沉默。
時清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兩隻手,雲執痛到捂著鼻子坐起來。
“你故意的吧?”時清睨他。
雲執眸光閃爍不跟她對視,甕聲甕氣的說,“不是。”
時清抬眼去找她的兔子,然而剛才就是瞎貓撞著死耗子,這才捉了隻小兔子。
這會兒一旦逃竄,連個影子都看不見。
她好生氣。
她氣的捏雲執的臉,雲執都支支吾吾的沒敢躲。
“都怪你。”時清回去的路上還在生氣,伸長胳膊用手裡的草去搔雲執臉蛋,“錢燦燦看我空手回來肯定要逼逼。”
那貨好不容易逮著一個能嘲諷自己的點,可不得多笑話兩次。
雲執可能是心虛愧疚,隻微微偏頭躲開時清的草,俊臉微紅。
他越好脾氣的躲,時清越忍不住手賤的想欺負他。
到最後不知道是還在生氣兔子跑了的事兒,還是隻是想單純的逗雲執玩兒。
兩人回來後,剛拴上馬,就看見兩個侍衛過來。
她倆嘴上說是請,手裡卻是拿著佩刀脅迫兩人往前走,“兩位,皇上跟長皇子有請。”
時清茫然,“請誰?”
兩人態度強勢,朝時清逼近,“請!”
雲執眸光一凜,跟路上那個任由時清欺負的模樣截然相反,瞬間將手搭在腰間的青劍上。
微微往前邁出半步,身子擋在時清前麵。
“可說是什麼事情嗎?”時清安撫性的輕輕拍他手臂。
既然是皇上也在,那肯定是她們離開這段時間出事了。
時清倒是不怕,時鞠又沒出去狩獵,隻要不是她突然想不開的要弑君造·反,左右時家都不會有事。
剛才雲執手指頂開劍身的那一瞬間,兩個侍衛本能的感覺到威脅跟寒意,握著佩刀的手忍不住收緊發顫。
直到時清拍拍對方的手臂,劍回鞘,那股近乎貼在脖頸動脈上的劍意才消散。
兩人辦的是皇差,按理說不該多嘴。
但這會兒彼此對視一眼,你一句我一句給時清和雲執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補齊了。
時清聽完想說點什麼。
比如——
臟話。
侍衛說錢燦燦意圖對沈鬱圖謀不軌,這就算了,問題是地點是在她的營帳裡!
現在長皇子大怒,雖然錢燦燦沒有得逞,但是被人撞見的時候,她剛將沈鬱從桌子邊抱起來,看樣子是往床邊走。
就單單這一行為,跳進黃河都解釋不清楚。
錢母大怒,得知事情後當場就抽了錢燦燦一耳光。
這一巴掌打下去,錢燦燦索性不解釋了,一副“你們愛怎麼理解怎麼理解”的紈絝表情。
俗稱,死豬不怕開水燙。
更要命的是,本來可以捂住的事情,但因為撞見這一幕的是五皇女,當時她身後還跟著皇上跟貴君。
說是來一同見識一下雲執的繡工。
一大串人,在五皇女撩開簾子的那一刻,將錢燦燦的動作看的清清楚楚。
錢燦燦對沈鬱意圖不軌是沒跑了,問題是地點在時清的營帳裡,就有人說這事會不會多少跟她有點關係。
比如時清是跟錢燦燦串通好的,她蓄意報複,錢燦燦貪圖美色,於是兩人一拍即合。
當然這話是孫丞相猜測的,“畢竟地點是在時清的營帳裡,要說這事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也太過自欺欺人。”
沈鬱還睡著,禦醫說是被迷·暈了。
隻是沒找到作案證據。
五皇女當時驚詫的撩起簾子,半響都沒反應過來。
風從門口窗戶灌進來,就算有點什麼,也都被衝淡了。
她嗆咳著站在旁邊請罪,但很明顯錢燦燦的問題更嚴重,就沒人顧及上她。
皇上坐在龍帳中,錢燦燦臉頰腫起嘴角帶著血蹲在地上,“我不知道,不是我乾的。”
“那你為何出現在時清的營帳裡?”孫丞相逼問。
皇上坐著喝茶未曾表態,長皇子則是滿臉寒霜的坐在旁邊旁聽,沈母留在沈鬱的營帳裡照看他。
沈鬱沒清醒,錢燦燦又問不出什麼話,隻能等時清回來看看怎麼回事。
比如,沈鬱和錢燦燦為何會在她的營帳裡。
時清去龍帳的路上還在懵逼。
怎麼錢燦燦這個女主,把本來屬於她這個炮灰的任務給搶了呢?
時清到的時候,正好聽見孫丞相身邊的侍衛回話,說,“屬下之前看見時清跟錢燦燦說話的時候,不停的往沈鬱公子那邊看。”
她學孫丞相的話,“一個巴掌拍不響,說不定這事真是跟兩人有關。”
時清撩開簾子進來,瞧見說話的正是那天扔暗鏢的侍衛。
真是冤家路窄啊。
時清先跟皇上行禮。
皇上頷首示意她起身,淡淡的說,“既然你回來了,那就好好說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有孫府侍衛的話,你怎麼看?”皇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時清挽起袖子,一臉真誠,“回聖上,既然您問了,那臣就給您證明一下孫府侍衛的話對不對。”
她走過去,跟孫府那個使暗鏢的侍衛對上。
上回這人差點一鏢把她爆頭的事情,時清還記憶猶新。
她微笑,那侍衛眼神陰沉。
時清抬手,掄圓了胳膊,忽然朝那侍衛臉上就是一巴掌。
“啪”的聲,用了足足十二分的力氣!
“你!”侍衛轉過頭來眼神淩厲,恨不得當場殺了她。
時清甩著發麻的手,頂著那侍衛想殺人的目光,反問道:
“你不是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嗎?”
“那你聽聽我這巴掌聲,它拍的夠不夠響?”
“還看見我往沈鬱那邊看就是想害他,你怎麼不直接說我跟錢燦燦說話密謀的時候你就在旁邊聽呢?”
“既然是空口汙蔑,怎麼膽子不再大一點,直接說錢燦燦欲行不軌時,我跟雲執就站在門口放風。”
“朋友,格局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