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拜師(1 / 2)

到了林黛玉身邊兩個多月,林棠一直好奇為什麼從來沒看過林黛玉給林如海寫信。

林黛玉每日帶林棠雪雁上學,紫鵑看屋子。姑娘們在書房讀書,丫頭們或在外頭守著,或在茶房裡躲閒兒,隻有林棠隨林黛玉進去,隻托林黛玉身體弱,賈母放心不下的緣故。

榮國公府給姑娘們請的西席雖非什麼名家大儒,也是屢試不第的舉人。既投了賈家,他自然是想靠賈家運作一番,將來能有個一官半職。姑娘們再是讀書識字,最多等到十一二歲,便不好再上學,到那時他有幾分功勞情麵,也好和賈政等開口。

這先生也知林黛玉乃是榮國公府史太君心尖上的人,三個孫女且都靠後,況林黛玉體弱是真,跟進來服侍的小丫頭乖巧知規矩也是真,他自然沒有為個丫頭說什麼的。林棠便在學堂裡也熟了。

林棠在學堂裡同聽先生講課,知道林黛玉早把《四書》學通,正學《詩經》,連五言詩七言詩都能做出幾首。雖說林黛玉力氣尚弱,筆力不足,字的形狀卻好,也有了幾分韻味,寫上十封八封的信都不在話下。

所以,她沒見過林黛玉給林如海寫信,才覺得詫異。

林棠從前爹不疼娘不愛,大學學費助學貸款,生活費是兼職賺的。她沒彆的誌向隻想賺錢,畢業後一直做到銷售總監,還是孤身一個,沒有家人。

但她看過家庭和睦的孩子怎麼和家人相處。

除了她之外,大學宿舍裡另外三個姑娘都是獨生女。家在本地的姑娘每周都會回家,帶家裡做的醬牛肉鹵菜分給她。家在外地的兩個姑娘至少兩周會給家裡打一次電話。

林棠羨慕她們,也有點想她們。

林黛玉也是獨生女,還是離家千裡之遠,才六七歲的小女孩。她既然想林如海,為什麼不給他寫信?

她在為難什麼呢?

為什麼林如海也不常給林黛玉寫信?

林棠坐在林黛玉身邊,沒提揚州也不寄信來的事,隻笑問:“姑娘在為難什麼?”

林黛玉不知要不要說、該不該說。

林棠看出她的猶豫,看旁邊一圈,笑和紫鵑說:“這裡沒彆人,姑娘有什麼不好說的。”

紫鵑瞪林棠一眼,把跟著的五六個婆子和小丫頭都支使出去,自己也不著痕跡的離遠了些,還把雪雁拉到身旁。

林黛玉紅了臉,低聲道:“我是想給爹爹寫信,可爹爹把我送到外祖母身邊教養,我若常給家裡去信,便好似這裡虧待我似的。爹爹也是怕我再想家,也讓這裡看著不像,所以才不來信。爹爹不派人來,我要去信,便得讓這裡的人走一趟。往揚州來回一兩個月,要派誰去是一樁事,路上又有多少麻煩開銷,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了。”

林棠為林黛玉過早的懂事心酸不已。

就算是她,六七歲的時候也想不到這麼周全,能為了“大體”委屈自己。

看林棠這般神色,林黛玉還笑了:“姐姐彆這樣,兩家總要走年禮的。等到了年末,家裡人來,必會帶爹爹的信過來,那時我再回信就好了。”

林棠不禁握住林黛玉的手,歎道:“姑娘也太懂事兒了。”

她七歲的時候,覺得每一天、每一個星期都是那麼的長。一年簡直像是一輩子那麼長。

但林黛玉說的,便好似明日就是年末了。

低頭想了一會兒,林棠笑道:“要我說,姑娘何必想這些?既想姑老爺,去信就是了。”

林黛玉一愣,才要說話,林棠道:“姑娘先彆說,聽我說的有沒有理。姑老爺擔心姑娘想家,怕姑娘為難,所以不來信。姑娘怕這裡多想,也不方便,所以也不去信。最後就是如今這般,姑娘想家,姑老爺想姑娘,偏誰也不先寫信,把這事放到彆人身上,姑娘怎麼想?”

林黛玉思索一回,雖沒說話,卻抿嘴笑了。

林棠笑道:“姑娘才七歲,就任性一兩回又怎麼?何況給父親去信又並非任性,那是先生說的什麼來著?‘孝道’罷了。姑娘把這裡日子告訴姑老爺,姑老爺知道姑娘過得好,自然少了擔心姑娘,姑娘知道了姑老爺在家裡也好,心裡也能少裝些事,身子不就更好了?姑娘身子一好,不但姑老爺在揚州放心,便是這裡老太太、太太們也能安心。所以我說,姑娘不必怕去信給這裡添麻煩,倒該覺得是讓兩家更好呢。”

林黛玉聽了,半晌說:“我總覺得姐姐說的這話確實有理,可……”

“姑娘彆想太多了。”林棠摸著黛玉似是圓潤了些的小手,說,“姑老爺隻有姑娘一個,如今遠著幾千裡在外頭,怎麼能不掛念姑娘。不是我故意要提姑娘的傷心事,實在是姑老爺現今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姑娘再不去信,姑老爺不是連個念想都沒了?姑娘身上有些弱,不知姑老爺身子如何,但姑老爺也有了春秋,姑娘去個信,便是讓姑老爺好生保養也好啊。”

林黛玉紅了眼圈兒,怔怔落下淚。

紫鵑並沒聽清林棠都說了什麼,隻聽見“去信”“姑老爺等語”。她看林黛玉忽然哭了,顧不得彆的忙著過來,又責怪林棠:“你和姑娘說什麼了?讓姑娘哭得這樣?”

雪雁也看林棠。

林黛玉忙拭淚,抬頭道:“不怪青鷺姐姐,是我自己想家了。”

給林黛玉遞了新帕子,紫鵑歎道:“姑娘總護著她,彆把她縱得不知禮了。”

林黛玉一笑:“青鷺姐姐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