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情期越來越近了。
林裴緊緊捏著那個小噴瓶，暗罵自己這段時間太浪，竟然忘記去醫院檢查，又囁嚅著對宋巡說謝謝。
宋巡說：“有這個功夫和我道謝，你還是想想等下兩千米怎麼跑吧。”
林裴都快把這茬給忘了，頓時呆住。
國中體測規定alpha跑五千米，15分鐘內合格；Omega跑三千米，20分鐘內及格。
雖然看起來已經減負很多，但對Omega來說還是一個不小數字。
林裴上學期體測成績多少來著？
30分鐘。
跑了一小節課，體測結束後連著三天沒來上學，隻能哭唧唧地趴在床上貼止痛藥膏。
菜得人不忍直視。
現在，三千米又要來臨了。
林裴：“……”
宋巡看他垂下來頭發絲都打著蔫兒，鬱悶了兩節課心情瞬間變好，夾著書本輕快地走掉了。
【3】
周五下午並不是常規體育課時間，空曠操場上隻有A班一個班級，幾十個alph分散著站在不同跑道上，不自覺地劃分出了陣營。
隻有林裴一個Omega抱著礦泉水瓶坐在看台上。
弱小，無助且可憐。
陳超遙遙地看了一眼，趁裁判還沒吹哨，碰了碰宋巡胳膊，“等會兒林裴去體測，到時候你打算怎麼辦？”
宋巡正在做熱身，聞言一頭霧水，“什麼怎麼辦？我應該怎麼辦？”
“你……”
陳超這才想起前幾次體測宋巡因為不想和林裴碰麵，都會翹了體育課，等到課後再單獨去補體測項目。
他倆還沒正兒八經在同一個跑道上跑過呢。
陳超露出了微微同情目光，拍拍宋巡肩膀，“那算了，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
宋巡一臉莫名。
裁判吹了聲口哨提示預備，所有人都收起了嘻嘻笑笑模樣，擺出了預備姿勢。
隨著一聲裁判槍響，教練手一揮，幾十名alpha像離弦之箭似猛地衝了出去，賽道上揚起一片淺淺薄薄塵土。
宋巡毫無意外地成了那隻領頭羊。
橡膠跑道一圈八百米，五千米要足足跑完十二圈半。正常人跑進20分以內都算很優秀了，而他們及格線卻直接拉到了15分鐘。
這在人類進化之前是難以想象事情，卻因近幾百年來alpha體能素質不斷提升，變成了普通高中生體測項目。
根據去年數據大調查，現如今，成年alpha身高平均在189左右，包括女性。
而Omega數據較為雜亂，具體分成了兩塊，女性Omega平均身高在165左右，男性Omega平均174，林裴堪堪卡過了及格線。
宋巡今年和他一樣大，但是個頭已經冒到188，一步就能頂他兩步走，輕輕鬆鬆跑下兩圈。
他有著茂密頭發，近看都很難看到淺色發縫。英俊立體五官，以及足夠優越身材比例，腰部以下全是腿，球鞋裡也不需要墊透明增高鞋墊……
林裴嫉妒得瘋狂吃檸檬。
天知道他身邊怎麼全是一堆180打底、動不動就是185怪物，大家站在一起，林裴除了比人家矮小半個頭之外，體型也小了整整一圈，簡直就像個大型洋娃娃。
甚至連克裡斯都有178，每次出去林裴都要暗搓搓地穿一雙增高鞋，才能假裝自己和克裡斯剛好持平，達到自我安慰目。
所以，到底能不能再多長五公分……！！
此時已經五圈過半。
領頭alpha們速度也漸漸地緩了下來。
就連宋巡也放慢了腳步。
下午日頭沒有那麼足，但秋老虎餘威依舊不容小覷，林裴摸出手機偷偷和克裡斯聊天。
[綿綿羊：晚上出來玩嗎？吃燒烤，我請客。]
克裡斯表示非常感動但還是拒絕了。
[小克：我爸讓我家司機監工，道德經我到現在才抄了10遍，還有80遍]
[小克：心如死灰.jpg]
林裴頓時十分愧疚。
雖然他昨天晚上還答應得好好，說是要幫克裡斯抄十遍，但今天早上一起床，他就已經把這件事給忘了。
為了不辜負好朋友，林裴噠噠噠地打字：
[我出資，你自己找人幫你抄]
克裡斯秒回：[好兄弟，晚上老地方見]
克裡斯說老地方其實是一條鬨市街，這裡沒有多少高樓大廈，附近大多是蓋了幾十年矮平房，偶爾有幾棟居民樓，也都是不超過五六層高度。
很難想象，兩個從小嬌身慣養長大富貴少年會喜歡吃路邊攤。
克裡斯不能吃辣，林裴體弱不能重油重鹽，兩個本應該清粥小菜人湊在一塊兒，反而每次出去吃都是油炸冒菜燒烤串串……
有時候吃得過火了鬨肚子，被林承軒發現了。林裴怕他責怪阿姨，就謊稱自己喝了冰酸奶，醫生趕緊過來給他做了個檢查，好家夥，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小少爺嘴巴上火，重油重辣吃出了兩三個潰瘍。
這又該怎麼說呢。
醫生很愁，但是沒有辦法，隻能幫小少爺圓謊並祈禱他下次節製一點。
“嘀。”
宋巡率先跑過終點線，裁判已經按下了計時器，13分42秒。
此時大部隊剛過最後一圈，一小部分人跑得慢，倒數第二圈還沒跑完，眼睜睜地看著宋巡從自己身邊加速衝過，直接撞線。
人家跑完五千米腿都不軟一下，最多扶著膝蓋微微喘兩口氣，這還能說什麼。
林裴見他跑完了，也蹭蹭跑到老師旁邊，一看上麵傲人成績，頓時驚得咋舌。
體育老師遙遙看了一眼後麵學生，抽空點評，“有點慢了。”
林裴抽了抽嘴角。
宋巡嗯了一聲，“前兩天訓練，不小心把韌帶拉了一下。”
上次市比賽結束，沒有宋巡助力，國中隻拿了第二。這幾天校隊正在複盤，但是效果並不理想，教練大為光火，憋氣把自己嗓子給憋啞了。
教練光榮負傷，隊員們沒人管，宋巡隻能幫忙帶著訓兩天，訓得有點過，自己韌帶都拉了一下，但好在並不嚴重，休息兩天就好了。
“下次記得熱好身再上場。”
老師拍了拍他肩膀，回頭一看林裴，倆人簡直是天壤之彆。
樣樣都拔尖好學生，怎麼就不能在體育上稍微努力一把呢？要不是Omega身份，他都要懷疑林裴在針對自己了。
老師忍不住歎了口氣，又抱著渺小希望問他：“接下來你一個人跑，有沒有信心及格？”
林裴想了想，隻能說實話，“老師，我儘量讓您和同學們早點下班。”
體育老師：“……”
站在一旁休息宋巡聽著聽著，終於察覺不對勁了，“他不是一個人跑？”
“想什麼呢。”老師拍了下他肩膀，擰眉道，“都是一個班，你們當然要等他跑完然後一起放學。不然傳出去，你們alpha跑完就散了，留人家一個在操場，像話嗎？？”
雖是教訓，但語氣裡明明夾著一絲幸災樂禍。
宋巡：“……”
他這才慢慢意識到，陳超剛才說‘你打算怎麼辦’原來就是字麵意思。
還真就是在問，你等下打算怎麼辦。
林裴也學著老師樣子拍了下宋巡肩膀，安慰他，“沒事，我也陪你跑完了呢，你再陪著我跑完，這樣也挺公平，對吧？”
對個屁。
他五千米15分鐘不到就能跑完，林裴三千米拖拖拉拉還要跑個半小時。
……半小時，應該能跑得完吧。
隨著越來越多alpha上岸，宋巡望著林裴扭腰蹬腿熱身動作，剛才還有些確定想法，立刻產生了動搖。
五千米全部結束。
所有alpha們或站或坐地分布在跑道兩邊，抱臂看著班級裡唯一Omega跑步。林裴穩穩地踩在橡膠跑道上，腳尖悄咪咪往前踩了兩厘米，壓住了白線。
老師全當沒看見，一聲令下，林裴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跑了出去。
氣勢一瀉千裡。
那一瞬間，宋巡以為自己看到老奶奶逛街。
Alpha們目送著他繞過操場頂端，臉上雖然都擺著鼓勵神情，但細看就能發現裡麵夾雜著一絲淡然絕望。
十分鐘過去，林裴跑完兩圈。
二十分鐘過去，越往後麵越脫力，他隻能走兩步再顛兩步，跑個一百米再扶著膝蓋停下來喘氣。
“…………”
宋巡整個人裂了。
身邊陳超已經和張運下完兩盤五子棋了，還有閒心嗑一點瓜子，“巡哥你淡定點，坐下來玩一會兒手機吧。我估計林裴沒有四十分鐘是跑不完……唉，你又輸了，來來來，罰錢。”
陳超把五子棋重新裝好，拍拍宋巡肩膀，看破紅塵地說：“看開點吧，一年一度娛樂項目，也挺不容易。”
宋巡：“……”
正好林裴從遠處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陳超看見了，順手擰開一瓶新礦泉水，舉在手裡喊他：“小林，要不要來喝點水？”
林裴又熱又曬，正口渴走不動道，聞言趕緊停下來了，臉上帶著赧意地接過，“謝、鞋謝。”
挺有禮貌。
老師也知道他身體本來就不好，所以也不為難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就當沒看見。
“你喝慢點……”
宋巡看著他被熱得發紅皮膚，咕嘟咕嘟有些急切喝水嘴唇，平日裡整潔襯衫已經被汗打濕大半，頭發一縷縷地貼在兩側，一時間，也生不起氣了。
就這麼一個Omega，等等怎麼了？
宋巡抽了兩張麵紙遞過去，低聲問：“跑得動嗎？”
林裴喝了小半瓶，這才感覺自己從一條鹹魚狀態裡恢複了過來，變成了半濕不乾河魚。
他微微喘著氣，平複了下呼吸，“應該還行。”
國中對體測要求嚴格，哪怕是心臟患者，走也得給我把規定步數走滿，所以即使現在林裴說他跑不動，那也沒辦法。
對他而言跑一次就夠痛苦了，還是速戰速決地好。
但是看他現在連走路都費力樣子，估計跑不到半圈就得跪地上。
宋巡下定決心，“我陪你跑吧。”
他這句話說得突然，林裴正要回到跑道上，聞言怔了怔，一滴汗水正好從眉毛上滴落，鑽進他眼睛裡。
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想眨掉汗水，宋巡卻抬手按住了他下巴，粗糙指腹輕輕劃過少年脆弱眼部皮膚，離開時沾著微鹹水汽。
他把林裴喝剩水瓶擰緊，揣進自己外套口袋裡，然後重複了一遍，“我陪你跑。”
這樣倒下時候，起碼他還能接他一把。
林裴依舊維持著半隻眼睛微閉姿勢。
宋巡說，要陪他跑。
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迷茫地看著宋巡，許久之後，那隻眼睛才慢慢睜大，變成一雙好看烏黑圓眼。
宋巡看他半天不動了，還以為他已經跑不動了，皺著眉想了片刻，緩緩伸出了手。
“把手腕給我。”
他說，“我帶著你跑。”
林裴緩緩張大了嘴巴。
……簡直不可思議。
·
華燈初上，夜風接過了這片大地掌控權，籠罩了十幾個小時暑氣總算漸漸消散了下去。一盞盞路燈亮起，秋蟬躲在光照不到樹杈上，震動著泛黃翅膀，發出最後響亮鳴聲。
林裴垂著頭趴在宋巡身上，眼睛半闔著。
他從小就不擅長體育運動，耐力差，爆發也不夠，隻有不怎麼費力又需要台球能玩得好，其他全都一竅不通。
如果最後兩圈不是宋巡拉著他手、帶著他往前跑，估計這回一節課也跑不完。
他真好討厭跑步啊。
可是如果這樣可以和宋巡牽一下手話，也不是不可以。
宋巡還背著他回家。
一點都不像現在小傻逼了。
小傻逼腦袋微微動了動，側過來問他：“醒了？腿還酸不酸？”
醒個屁，他根本沒睡。
“剛醒。”林裴趕緊回答，“酸呢，肯定走不動。”
嘟嘟囔囔尾音，帶了一絲自己都沒發現撒嬌。
他也不算說謊，走還是能走，但是已經沒力氣了。還好明天是周末，不然他拖著這雙腿去上學，市長都要感動得熱淚盈眶，給他發一個身殘誌堅勳章。
宋巡沉默片刻，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手機在口袋裡嘀嘀地叫了兩聲。
林裴動了動，胸口和宋巡背輕輕碰了碰，身下人頓時僵了僵。
於是他不好意思直起一點，“我想回個短信，不是故意。”
“……嗯。”
林裴打開手機一看，發現一堆克裡斯未讀信息，有幾條是他體測期間發來，問他怎麼還不來，幾點能到。
他這才想起自己還和克裡斯約了燒烤，不過就他現在這個半死不活樣子，彆說燒烤了，唐僧來了他都吃不下去。
他慢吞吞地打字：“我跑步太累了，改天吧……”
消息還沒發出去，克裡斯又發來了新消息。
[小克：快來！我看到周成森在附近奶茶店做兼職！！]
[小克：他還帶著一個帥哥朋友！你再不來我就要上了！快！！]
[小克：帶著棒球帽穿著圍裙兼職帥哥圖.jpg]
“！！！”
林裴立刻刪掉對話框文字。
[速到，等我十分鐘。]
小傻逼你很好，但是今晚哥有約。
彆說唐僧了，現在再來一個白龍馬他也可以當場表演一個餓虎撲羊。
發完短信，林裴眨巴眨巴眼睛，對宋巡說：“謝謝你背我，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對了，你剛才不是有急事嗎？要不你就放我到前麵路口吧，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
說得那叫一個真誠意切，好像真覺得自己耽誤了人家重要事務一樣。
“……”
聽得分明宋巡牙根又癢癢了，臉上要笑不笑，“打車回家…？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