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 121 章(1 / 2)

嘀嗒、嘀嗒。

宋巡和林裴站在酒店門口,雨滴順著傾斜的屋簷一點點往下墜落,短暫地在空中停留了一秒,又悄無聲息地砸到地麵上,濺起一朵仔細覺察才能看到的小水花。

四周很安靜,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宋巡從餘光裡頻頻看了他好幾眼。

“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吧。”

林裴一臉平靜。

“你——”宋巡遲疑了半秒,試探地問,“和你爸爸吵架了?”

“我和他吵什麼……”

“還說沒吵?脾氣都寫在臉上了。”他犟著脖子否認的樣子讓宋巡不禁笑了起來,不過笑歸笑,他還是要勸兩句,“他和你之間差著二十多年,代溝肯定有的,彆說你們了,我和我爸媽也有代溝呢。他不理解你的地方好好說就是了,沒必要擺臉色,林叔叔這麼疼你,你和他吵架,他嘴上什麼都不說,但心裡肯定難受。”

說到這裡,林裴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微妙。

“你知道什麼……”

最後,他也隻嘀咕了這一句。

“我是不知道,不過能讓你和他吵起來的事情,翻來覆去不就那幾件嗎?猜都能猜到了。”宋巡還以為林裴是因為專業的事情,勸解道,“我從前也是特彆叛逆的性子,而且男孩兒嘛,都要麵子。有時候我媽讓我去做什麼,我就偏不去做什麼,就隻想隨著自己的心意來,可是……你現在也知道我車禍的事情了。”

一說到這個,林裴不禁把目光投向他。

“我好像沒和你說過?當時我的情況很危險,我爸說,當時我被送進手術室,整整搶救了十三個小時……等到我被推出來的時候,那些醫生和護士都要虛脫了,有個實圍觀學習的學生,出來的時候扶著牆,腿都在發抖——站了太久了。”

這些林裴都不知道。

他隻能從文喬給的那幾份文件中,去想象當時凶險萬分的場麵。

“第一次手術後,醫生說還有一些大血塊沒有清理掉,之後又經曆了好幾次大大小小的手術,幾乎在搶救室躺了小一個月,才終於轉入普通病房。之後就進入了長達好幾個月的植物人時期。”

“這些事情對我來說,隻是從我爸口中聽到的回憶,我自己並沒有這樣的記憶。對於我來說,那次的車禍就像是打了一針鎮定,發生的一瞬間很痛,但很快就失去了知覺,醒來之後依舊是完美的結局。”

林裴靜靜地聽著。

“但對於我媽媽來說,並不是這樣。每個坐在手術室外煎熬等待著醫生消息的夜晚,她都親自經曆過,那些絕望和歡喜,都是她自己切實感受到的情緒。當我睜開眼,看到她因為憔悴頭發發灰,臉上長了許多皺紋,又漸漸有了作為‘人’的意識後,我才漸漸明白一件事。”

“從我們降臨到這個世界開始,我們就和這裡的一切有了聯係。一切我想象中的置身事外、隻為我自己而活都是不存在的。”

宋巡忽然抬頭,拍了拍林裴的肩膀,把手中的雨傘塞到他手裡,“我們不光要為自己活,也要為我們的責任而活——彆再和你爸爸鬨脾氣了,等下去和他撒個嬌,給他個台階下吧。”

林裴微微一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林承軒抬手擋著小雨,快步朝他們走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林裴撐開傘走出去,邁出一步後又頓住了,回頭看宋巡。

“去吧。”宋巡笑了笑,“我就在這裡等你。”

這一刻,林裴也不能描述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

之前某次和克裡斯聊天時,克裡斯說他會喜歡給他安全感的人,但是不一定會喜歡說教自己的人,林裴深有同感。這類說教的成分在他的成長和經曆中占據了太多的比重,沉重到讓他肩上負擔了許多自己本不必要的壓力。他厭惡給他規劃好人生的方向,告訴他這樣是對的;他喜歡陪伴,喜歡支持,喜歡肯定。

沒有人會不喜歡。

可是他現在好像有些變了。

或許原來的標準沒有變,隻是加了特定的例外。

人生真奇妙。

就像前十六年他一直不喜歡吃香菜,可是某天早上他醒來的時候,忽然就迷上了香菜的味道。

沒有人知道原因,林裴隻知道,自己好像有些太依賴宋巡了。

但是這樣好像也不賴。

他抿了抿唇,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笑容,輕輕踩著雨水向父親跑了過去。林承軒的西裝上沾了水珠,林裴把雨傘傾斜過去,又從兜裡摸出幾張紙巾,幫他擦了擦。

林承軒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瞥宋巡,頓時明白了什麼,忽然就體會到了同齡朋友說的‘老父親的心酸’。

“你連我說的話都不聽,倒是聽他的。”

林承軒道。

“我聽他的是因為他說得對。”林裴嘟囔道,“我不聽你的是因為你也不聽我的。”

林承軒:“……”

無言以對。

幾步路的功夫,眼看著宋巡就在眼前,林承軒沒有在小輩麵前討論家事的習慣,就沒有再提這個話題。

宋巡也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笑著打了個招呼,一行人一起往裡走。

這兩人都是alpha,再加上兩家又有合作,林承軒自然而然地聊到了股市的行情,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什麼天使投資、什麼大盤指數,又是新能源又是白酒,聽得林裴隻想打哈欠。

林承軒看見了,不禁拍了下他的腦袋,不輕不重地教訓,“一天到晚不學點好,你天天和他一起上學放學,怎麼不跟人學學這些?以後去聚會聊都跟人聊不到一塊兒。”

“……?”

他怎麼不學好了!明明他學好的地方林承軒都沒瞧見,光指著他的弱項說了!

林裴剛要頂嘴,宋巡忽然咳了一聲,他頓了頓,下一秒就偃旗息鼓了。

“是我平時也沒和他聊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