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景渡一怔,忍不住擰了擰眉,問他:“什麼異動?”
說起茶樓的問題,還要從很久前容灼帶著於景渡去茶樓裡找人幫忙造勢說起。從那以後,於景渡認識到搞輿論一事的重要性,所以便在京城所有的茶樓酒肆都埋了釘子,防止有人用容灼這樣的法子製造什麼對他不利的輿論。
“有人找了話本先生,讓他們編了個順口溜,大意是說前太子命不該絕,此番你去了邊關,說不定又便宜了前太子。”黎鋒道:“好像還說前太子是天命所歸。”
於景渡不由失笑,“查到是誰散布的了?”
“查不到。”黎鋒道:“說對方是在大街上隨便找了個叫花子,給了銀子,托叫花子找的話本先生。”
“無妨,讓江繼岩盯著點便是,不必慌。”於景渡道。
“殿下猜到了是誰在背後搞鬼嗎?”
“搞鬼?”於景渡道:“本王倒覺得,他這個鬼搞得恰到好處。”
黎鋒聞言一想,也明白過來了什麼,這流言乍一看是在捧前太子,但傳到皇帝的耳朵裡,隻怕就會變味了。
以皇帝對前太子的成見和厭惡,若是聽到這流言,非但不會對前太子生出什麼惻隱來,反倒會更反感。而這種對前太子的負麵情緒,投射到於景渡身上,就會變成類似於愧疚的情緒。
若是皇帝再情緒化一些,說不定能被激得一氣之下直接立儲。
反正於景渡本就是他選好了的人,若非皇後突然薨逝,立儲詔書早就下了。
“整個京城喜歡拿話本先生做文章的人,我還沒見過第二個。”於景渡笑道。
黎鋒一怔,似乎是猜到了端倪,但於景渡卻一擺手,沒打算朝他多解釋。
畢竟眼下他們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了,時間根本就不夠用。
戰事一起,瞬息萬變,多耽擱一日就多一日的風險。
與此同時,皇帝正焦頭爛額。
無論是理智上還是情感上,他都不希望於景渡出戰。
一來,於景渡是他選定的下一任儲君,二來對方是他如今最喜歡的兒子。一旦於景渡離開京城,就將脫離他的掌控,萬一對方在邊關遇到了危險,甚至像上次一樣傷及性命,那他怎麼辦?
總不能真像外頭的流言說的那樣,將前太子再從皇陵裡撈出來吧?
至於他彆的兒子,哪怕也不是一無是處,但和於景渡比真的差太多了。
他的江山,隻能交給他最驕傲的兒子!
可眼下他沒得選。
邊關來的急報中,常將軍雖未提及讓於景渡回去,但皇帝知道,於景渡那話說得沒錯。
這場仗於景渡可以不去,但那樣邊軍勢必會付出極大的代價。而他們誰也不敢預想,這個代價會大到什麼程度,會不會超出他們能承受的範圍?
這日,皇帝招了好幾撥朝臣去禦書房商議此事。
朝臣們雖然大部分都不支持於景渡親自去邊關,但沒人能說出個有效的解決方案。
到了後來,皇帝甚至將季修年都找了來。
季修年也挺茫然,不明白自己一個教書的先生,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被宣進宮。
直到他見到了皇帝之後,才知道陛下這是病急亂投醫了。
“季先生未入朝堂,想來與百官看事情的方式會不大一樣。”皇帝道:“朕想問問你,對宴王請纓一事怎麼看?”
季修年忙道:“陛下沒有當朝拒絕宴王殿下,想來是準備答應的吧?”
皇帝一怔,顯然在此之前,連他自己都未意識到這個問題。
若是堅定了不想讓於景渡去的決心,早在於景渡請纓時就該斷然拒絕,可他並沒有。那就說明在他的潛意識裡,邊關的安寧極為重要,甚至比他對於景渡安危的在意更重要。
想到此處,皇帝心中忽然對於景渡生出了些愧疚。
“老三在邊關苦了那麼多年,如今朕又要送他去……”皇帝歎了口氣,看起來十分沮喪。
季修年道:“陛下若是心疼宴王,倒不如好好補償他一番,也好讓宴王能安心離京。”
“季先生的意思是?”
“朝臣們反對宴王出戰,最大的原因就是儲君空懸,人心不穩。京城甚至有流言說,宴王沒有當儲君的福氣,說前太子才是天命所歸,此事當真是無稽之談。”季修年道:“陛下何不先立儲,再讓宴王出戰?這樣既可以補償宴王殿下,也能平息了京中的流言,又能鼓舞邊關士氣,豈不兩全其美?”
“可是……”皇帝開口,卻沒將心裡想的話說出來。
他並非沒想過先立儲,之前耽擱了是因為皇後的喪事,如今戰事在即,他立儲也不必顧忌那麼多。但他卻有些擔心,若是於景渡在邊關有個萬一……
季修年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顧慮,開口道:“陛下,不管宴王殿下是勝是敗,這儲君之位對我朝的江山並不會有任何影響。陛下正當壯年,哪怕宴王有個萬一,將來也……”
“季先生不必多說了,朕明白了。”皇帝打斷他道。
對方這話說得沒錯,仔細一想,於景渡以儲君的身份出戰可以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至於將來的事情,他如今春秋正盛,倒也不必太焦急這些。
於是,朝臣們苦等了一日,沒等到皇帝對於景渡請纓一事的答複,而是等到了一份立儲的詔書。
本朝空懸的太子之位,終於在這一天重新有了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