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容灼擰了擰眉,“不能等到晚上回驛館嗎?”
“這裡就是我在北江的家,你不想在這裡留下點什麼嗎?”於景渡循循善誘地道:“將來等你不在北江的時候,我待在這裡,就能想到今日與你這般那般,也好有個念想不是?”
容灼原本還有些抗拒,被他這麼一哄登時就心軟了。
“我去吩咐外頭的人,絕不讓人來打攪,你放心,不會被發現的。”於景渡又道。
容灼聞言這才妥協道:“好吧,不過不能太久。”
於景渡聞言心花怒放,總算彌補了重逢那日的遺憾。
當日午後,於景渡便帶著容灼離開了大營。
容灼被他折騰得疲憊不堪,馬車上睡了一路。
待他醒來後才發覺,於景渡今日沒帶著他回驛館,而是去了一處莊子裡。
這莊子便是此前於景渡提過的安置大當家和孟凡青他們的地方。
這處莊子極大,且門口安置了守衛,看上去頗為安全。
不過從外觀看上去倒是平平無奇,並不會太引人注意。
容灼跟著於景渡進去,便見院中堆放了很多木材,以及各類他不大認識的工具。再往裡走到了偏院,還能聞到隱約的火藥味。
“這地方算是你們戍北軍的秘密小作坊嗎?”容灼問。
“嗯,你覺得如何?”於景渡問他。
“可以,放到此處比放在軍中安全。”容灼道:“不過涉及到火藥的東西,最好重新弄一處更偏遠的宅子,不要和其他東西放在一起,也儘量離百姓的房子遠一些。”
於景渡聞言點了點頭,當即便吩咐人去辦了。
大當家一見到容灼頗為高興,帶著他參觀了一遍宅子,又將自己近來的構想都朝他說了一遍。容灼這才知道,大當家在西大營時弄出來的東西,其實隻是一個初步的嘗試,他真正的實力還遠遠沒有發揮出來。
“你此番可是替我挖到寶了。”於景渡朝容灼道。
容灼一笑,“你原本就打算用他的吧?”
“有這個打算,但是沒有下定決心,因為我對他不是很有把握,也不知道他會弄出什麼東西來。”於景渡道:“你要知道,我朝素來沒有用這些東西的先例,我若是貿然用他,順利還好,一旦出了紕漏,京城那幫什麼都不懂的老古板就會揪住此事將我踩死。”
容灼擰了擰眉,“那現在不會有這個問題嗎?”
“不會,我相信楚東會給我們驚喜。”於景渡道。
他頓了頓,又朝容灼道:“你在這些事情上,總是有著比旁人更敏銳的判斷力,不管是給戍北軍送來的藥,還是大當家……”
容灼聞言目光一滯,心中猛地一悸。
他想起了於景渡曾經問過他的那個問題,關於他一直隱瞞著的秘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於景渡在暗示他,或者是給他機會讓人坦白。
但眼下,容灼並不覺得是個坦白的好時機。
他們很快就會分開,能待在一起的日子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他若是說了,沒有把握能讓於景渡輕飄飄地將事情揭過。
他想,還是回到京城之後再說吧。
好在於景渡並沒有執著,見容灼不接茬,便沒再提過此事。
最終,容灼還是在北江多留了幾日。
直到和於景渡一起過了中秋節才帶著商隊啟程回去。
明明返程和去時的路程都是一樣的,但因為走過一次,所以回程時容灼總覺得路好像是變短了。如他所料,他們在北江帶回去的皮貨,還沒到豫州呢,就售賣得差不多了。
因為近些年,沒有商隊來往北江,所以沿途的州縣鮮少有人售賣北江來的東西。
再加上如今已過了中秋,天氣漸漸轉冷,所以皮貨生意並不難做。
最終,他們到了豫州時,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玉石。
這些東西價錢較高,所以容灼在沿途那些小的州縣壓根兒就沒提,一股腦都帶到了豫州。
先前容灼寫給段承興的信,早早就到了京城。
段承興絲毫不敢耽擱,依著容灼的計劃,讓段家的商隊將容灼要的東西都運到了豫州。
待容灼到了豫州之時,他要的所有東西便齊了。
段崢一直等在豫州沒回京城,為的就是能見容灼一麵,然後再帶隊將容灼運回來的東西帶回京城。
“竟然也沒曬黑。”段崢見了容灼之後,眼圈略有些泛紅,伸手在他臉頰上捏了捏,開口道:“就是瘦了些,臉上都沒肉了。”
容灼一把抱住他,伸手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兩下。
經過幾個月的分彆,兩兄弟都有了不少變化。
容灼身上少了點從前的稚氣,而段崢看著也沉穩了不少。
這些日子容灼在外奔波,他在京城也絲毫沒敢懈怠,不止操心著容灼這些貨物的事情,還親自帶著商隊跑了一趟豫州。
“要不是商行那邊還有事情,這次我真想跟著你一起去北江。”段崢道。
“等明年吧,明年我在京城守著商行,你去北江跑一趟過過癮。”
段崢一笑,知道容灼這是在安慰自己,便也沒再多說什麼。
兩兄弟當晚秉燭夜談,直到後半夜才各自睡去。
此番容灼沒敢在豫州逗留太久,也沒來得及回京城。
商隊休整了幾日後,便再次踏上了去北江的路。
如今眼看已經近十月,北江已經開始進入冬季了。
容灼必須儘快趕回去,否則一旦遇上大雪,他們很可能就進不了北江了。
因為先前已經走過一趟,這次他們走得更順暢,一路上幾乎都沒遇到什麼意外。
臨近北江時容灼還在想,當初於景渡說這一路上流寇多,可他來回都走好幾趟了,也一直沒遇到過,看來運氣還算不錯。
沒想到凡事不經念叨,就在他們距離北江還有約兩日路程時,出了意外。
他們遇到了襲擊,對方是一支約有三十餘人的流寇,雖然不及於景渡的人那麼精乾,卻也訓練有素。
他們在一處狹窄的山路上驟然出現,將商隊打了個措手不及。
商隊的人數雖然眾多,但分布在狹長的隊伍中,所以應對突如其來的流寇,稍有些遲緩。不等隊伍兩頭的人趕到,流寇已經傷了數人,並搶走了一些貨物。
當然他們搶奪貨物的方式比較粗獷,是直接將麻袋從車上弄下來,就勢滾到了山下。
因為商隊隻是途徑此處,哪怕丟了貨物也不可能耗費太多的時間去山下尋找,所以隻能認栽,而待商隊一走,他們就能找到貨物並帶走據為己有。從他們的作案手法上來看,應該是慣犯,估摸著有不少商隊都遭過殃,隻是上回容灼的商隊比較幸運,沒有遇到。
若他們搶走的隻是普通成藥便也罷了,他們的藥材眾多,不差這一星半點。
好巧不巧,他們隨機挑中的車子中,有一輛運著的是宮中太醫們煉製的藥。
那輛車上帶的藥是所有的成藥中最珍貴的,幾乎都是救命的良藥,所以容灼一路上都盯得很緊。流寇來搶藥時,容灼就坐在後頭那輛馬車的車頭上。
依著邢衝教他的規矩,遇到麻煩應該做的是抱頭鑽到車底,待護衛們解決了麻煩再露頭。
可容灼眼看著流寇已經用刀挑開了車上的繩子,下一刻車上那幾袋最珍貴的藥材就要被扔到山下。
他來不及多想,抬手便用手中的袖箭射中了離馬車最近的那人。
他的舉動立刻引起了流寇的注意,流寇一見他長得細皮嫩肉,猜到他身份應該不一般,竟打起了劫持他的主意,當即便有數人持刀朝他衝了過來。
一旁的護衛見狀便欲過來施救,卻被彆的流寇絆住了。
一切便發生在頃刻之間,遠處的護衛想救也來不及。
便見容灼坐在馬車上一動不動,像是嚇傻了似的,隻顧著搗鼓手裡的袖箭,卻壓根不知道跑。然而當初於景渡為了讓他帶著不至於太累贅,所以做出來的袖箭力道並不強,被射中的流寇雖然吃痛,卻沒受到重創,反倒越發激起了狠戾之氣。
容灼唰唰唰三箭,將朝他撲來的三個人都射中了,可惜無一命中要害。
三人頃刻間便來到了馬車前,其中一人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便將人拽下了車,狠狠摜到了地上。
這人被袖箭激得發了狠,這一下力道用得極大,容灼被他這麼一摜,五臟六腑都被摔得要裂開了一般,他隻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昏過去。
近旁未來得及出手相救的護衛見狀一顆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將手裡的長刀扔出,直接紮入了方才那流寇的體內。
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那流寇將容灼拎起來的一刹那,容灼手裡撒出了一把藥粉。隻是由於山路上有風,藥粉偏了向,所以才沒將這人迷倒,但這人身旁的另外兩個流寇就沒那麼幸運了,被藥粉一嗆,便捂著眼睛開始嚎叫起來。
而方才被護衛用刀擊中的那個流寇,毫無反抗之力地倒在了容灼麵前。
容灼強忍著渾身的痛意捂住心口,抬手對著這人的脖頸又補了一箭。
隨後他翻身滾到了車底,沒敢再冒過頭……
而被容灼這麼一打岔,那車藥材算是保住了,一袋都沒丟。
流寇們見自己人受傷,也無心再繼續搶東西,分心想來救自己的同伴。然而他們這麼一遲疑的功夫,商隊首尾的護衛們便都趕了過來。
流寇們縱然訓練有素,但對上於景渡的人就沒那麼容易占便宜了。先前他們不過是占了先機才能稍稍撒野,如今情勢陡然逆轉,他們反應過來之後再想逃卻發覺已經來不及了。
最後三十多個流寇,或死或傷,逃走的隻有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