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落下,黑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遠遠近近的景致顯得朦朦朧朧、渾渾沌沌。
公主府裡四下明著燈籠,但在寬大的幕布籠罩下,視線所及之處仍舊有些昏暗。
楚俏喝了些果子酒,腦袋有些暈乎,跟著侍女一道去了淨房,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守在門口的侍女不見人影。
這公主府實在太大,楚俏在後院裡繞了又繞,不甚迷了路。
正值隆冬,庭院裡的氣溫著實太低,楚俏攏了攏身上披著的狐裘,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寒氣絲絲滲入體內,楚俏隻覺著自個兒周身發涼。
鼻尖都是梅花的芳香,靴子踩在雪地裡嗞嗞作響,楚俏哈了一口熱氣,搓了搓有些凍僵的手指。
昏暗的皎月下,雪地上散著珠光,一片片豔紅色的梅花瓣在雪地裡分外顯眼。
落英繽紛,紅白相映,這倒是個好景色。
涼風吹過,楚俏的腦袋清醒了些,身子忽然一頓,她驚魂不定地抬頭,眯了眯杏眼。
此處的梅花是粉色的美人梅。
那腳下的豔紅色……
楚俏心底發毛,緩緩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沾了沾雪地上的豔紅色。
她剛起身,順著一滴滴豔紅色血珠的痕跡方向看去,身後忽然出現人,楚俏剛想尖叫就被人一把捂住嘴。
“嗚……”
楚俏僵硬地半靠在來人的懷裡,渾身控製不住戰栗,鼻尖能清楚的聞見身後之人身上傳來是苦鬆木香氣。
“彆叫,你不出聲我就放開你。”
楚俏乖乖地點點頭。
身後之人見她配合也就放開了她,楚俏轉過臉看清來人的臉,一時間恍了神,心跳慢了幾拍之後又快速跳動起來。
皎潔的月光下,他的肌膚暈著淡淡的柔光,修眉微挑,一雙眼眸如同浸了墨的黑曜石,沉浸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宛如看不到的深淵,他唇角微微勾起,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看起來溫柔可親,無形之中卻又透著生疏的距離感,叫人難以琢磨。
風光霽月,芝蘭玉樹。
見朝昀的第一眼,楚俏的腦海裡便崩出這兩個詞。
他左耳墜著一塊星月型的耳飾,這是北祁皇族的標誌。
“阿俏最乖了,能不能幫我個忙?”朝昀輕聲在楚俏的耳畔說道,清冷的呼吸噴灑在楚俏的耳畔,楚俏不自在地偏了偏頭。
“什、什麼忙?”楚俏哆哆嗦嗦地道。
楚俏再遲鈍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地上那些血跡……定然是朝昀殺了人....
她撞見朝昀殺人了,楚俏又驚又怕,她知道朝昀是個真正表裡不一的人,那人麵上有多溫潤如玉,心裡就有多狠辣無情。
朝昀會不會將她滅口?
“那個人還沒死,阿俏幫我殺了他怎麼樣?”朝昀含著笑指了指不遠處躺著的一個蒙麵黑衣人,親和力十足。
他語氣平淡,就好像在問今天吃什麼一樣。
楚俏瞳孔猛地一縮。
殺人?
楚俏咬著淺粉色的唇瓣死命地搖頭。
她不敢。
“阿俏知道的,如果你不殺他,死的就是你了。”朝昀看著楚俏的時候麵上仍舊是帶著笑意,隻可惜笑意未達眼底,他的語氣裡夾雜著遺憾。
朝昀將匕首塞進楚俏手裡。
“我……不敢。”楚俏渾身戰栗著,手沒有握穩匕首,“啪”的一下掉在雪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劈裡啪啦順著臉頰掉了下來。
她一雙杏眼霧氣氤氳,楚楚可憐,臉上沾了淚痕,讓人心尖發軟,直叫人恨不得把心肝兒都捧到她麵前。
朝昀抱著胳膊饒有興趣地看著楚俏哭。
潛伏在暗處的人咂咂舌,那小姑娘著實美得不可方物,如同精致易碎的瓷娃娃。
隻可惜……殿下不是個會為女色所動的人。
楚俏原本越哭越傷心,見朝昀嘴角含著笑意在一旁看戲,她咬了咬唇,憋住哭意,用袖子擦了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