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周劭輕捏了捏錦秋嫩豆腐一般的手,拉著她一同坐了。
而後,周劭又安慰叮囑了錦秋幾句,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王府。這幾日他還需向聖上述職,忙得很,暫不能來宋府探望她了。
回汀蘭院的路上,錦秋看什麼都歡喜。池塘一側的綠柳垂下枝條拂過她的臉,一隻不知從哪裡躥來的白貓衝她喵了一聲,還有幾個路過的婢子向她蹲身行禮,分明是極平常的事,今日卻看來卻都不同了。
回到汀蘭院,見那紫藤秋千,錦秋再忍不住坐上去,任由心跟著身子飛起來。
“小姐,先前奴婢蕩秋千您還說這是小孩子的玩意兒,現下您怎的也蕩起來了,”紅螺端著一盆收拾出來衣裳過來。
錦秋衝她招了招手,道:“快來快來,來推我!”
紅螺擱下木盆,笑嗬嗬地跑過來,站在錦秋身後,俯下身道:“小姐,您抓緊嘍!”說罷往前一推……
錦秋的身子甩出去,水藍色的裙裳飄揚,一串風鈴般清脆的笑聲回蕩在汀蘭院裡。
這樣肆意的笑,宋運已許久沒聽過了,他背著手站在小徑上,欣慰地望著玩鬨的二人,夕陽餘暉將他的臉映得通紅,麵上的紋路都淡去了,隻有童稚的笑意洋溢著。
錦秋雙腳著地,擺著手道:“紅螺,該你了!”說罷站起身來準備換紅螺來蕩,忽見紅螺斂了笑色,她循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便見宋運背手立在夕陽下,兩側是綠油油的草叢,和遍地的不知名的小黃花,如下了一場黃色的雨。
錦秋忙理了理水藍色紗裙,麵帶羞澀,上前行禮道:“爹爹您怎麼過來了,您站在那兒看了多久了。”
宋運撚了撚胡須,逗她道:“怎麼,害羞了?你母親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有了你,你倒還像個孩子似的。”
“爹爹莫要取笑我,”錦秋輕笑一聲,道:“現下日頭雖落下去了,可地上還有暑氣,您身子不好,有什麼話還是去屋裡說罷。”
宋運頷首,一麵走一麵道:“聽聞方才王爺來尋你了?”
錦秋低低應道:“是。”
宋運見錦秋垂下頭,便猜到了幾分,道:“為父可真是老糊塗了,先前還納罕廣平王無緣無故的怎會對我這個老頭子上心,三番五次地上門不說,還特地在摘星樓宴請了闔府人,原來是我自作多情,哈哈哈,虧得為父先前還撮合你與劉家那小子,怨不得你看不上,畢竟劉程哪兒能及得上王爺呢!”
“爹爹,您彆打趣我了,”錦秋臉上紅得像天邊的火燒雲。
宋運大笑著邁過門檻,錦秋扶著他坐在竹席上,立即斟了一杯菊花茶,遞給宋運。
宋運指了指身旁的金絲楠木椅,示意她坐,而後接過茶水來輕抿了一口,麵上的笑意漸漸淡了。
他方才打趣錦秋的那番話也不過見她高興,不忍攪了她的興致,接下來的話才是他真正要說的。
“瞧著你這歡喜的模樣,想必是心屬王爺了?”
心屬他麼?錦秋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就是這麼些年來,頭一回這樣,看見一個人心裡就歡喜,就想靠過去,就覺著那顆怎麼也歇不下來的心歇下了,她歪著頭忖了一會兒,道:“算是罷。”
宋運微微頷首,擱下白瓷茶杯,正色道:“王爺是不錯,隻是有兩件你得料理清楚了,一則因著那許放的事兒,你損了名聲,皇太後那一關不好過,二則你與臻兒的事,王爺可知道?”
錦秋麵上的笑色漸淡,絞著帕子,囁嚅道:“前幾個月女兒去儋州尋表哥,王爺多有照拂,我與表哥的事兒,他自然是知道的,至於皇太後那兒,走一步看一步罷,若太後娘娘實在容不下我,那時我自會與他了斷。”
“為父的意思是,你與臻兒,你與他……”宋運頓住了,蹙眉斟酌著,不知該怎麼說。
錦秋不明所以,還當他是怕王爺對她與趙臻的情誼心存芥蒂,忙解釋道:“爹爹放心,王爺並未將我與表哥的口頭婚約放在心上。”
“唉,”宋運歎了一聲,到底張不了口,隻道:“那件事若你要瞞他,便去請教請教你祖母,她或許有法子。”
錦秋疑惑地望著宋運,見他一副有話難以啟齒的模樣,不想為難他,隻得嗯了一聲,算作答應。
“還有一件事兒你也得放在心上,那些賬本你可都仔細看了,給你的那串鑰匙你受不受得起?”
“受不起也得受,況且還有祖母在呢,爹爹你不必憂心府裡的事兒,”錦秋坐正了身子,立即打起了精神。隻要能給李氏點兒顏色瞧瞧,她便是操勞死也甘願。
宋運微微頷首。
父女兩個又說了些旁的話,宋運才離去。然而他心裡仍擔憂得很,當初李氏說錦秋與她表哥有不軌之舉,這事像是根魚刺,一直卡在喉嚨裡。可瞧錦秋方才那模樣,定是還想瞞著他這個做父親的,人都死了,他也不能去挑錦秋的傷疤。
當初宋運好說歹說沒能阻止得了李氏和老太太將鳴夏嫁給朱奧,以致她婚姻不幸,在國公府活得那樣憋屈。已經折了個二女兒,他不能連這個大丫頭也葬送了!
雖說他也盼著錦秋嫁高門,可如今的她與先前已不可同日而語,嫁過去也是受委屈。宋運現下反倒覺著,與其高嫁吃苦頭,不如下嫁,隻是這王爺是她自個兒挑的人,又是人品樣貌家世樣樣都好的,他也不好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