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渾身一僵,來不及思考立馬去拍那被黑色頭發覆蓋住的胳膊。
他的手尚未觸碰到那些東西,頭發便如火灼一般快速的退去了。
“咳咳,咳咳咳……”
那女人得以喘息立馬彎下腰咳嗽,劇烈的好像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一樣。
車廂內的人投來奇怪的目光,宋承渾然不覺。
他的視線落在女人吐在地上的那一團扭曲漆黑的頭發上。
什麼時候鑽進去的?
“謝......謝謝。”
女人的聲音沙啞的像是被石頭磨過般粗糙,帶著乾澀的苦味。
她的手下意識的抓緊了自己頭頂上的帽子,宋承這才注意到女人剪了一頭很短隻到耳邊的短發。
好似之前蔓延開來無窮無儘的黑色是他的錯覺一樣。
她看著眼前俊朗的青年欲言又止,那人沒有絲毫的躲避就坐在過道旁邊的座位上,和她保持一段不算遠的距離。
女人心裡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你好,剛剛的那一幕你、你都看到了?”
青年點點頭,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身上卻透著一股讓人溫和心安的氣息。
女人忍不住了像倒豆子一樣劈裡啪啦的往外冒話。
“我叫吳歆藍,家就住在前麵不遠的天元城,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碰到這種事情!”
吳歆藍是個普通的白領,每□□九晚五的按時上班下班,因為要和男友攢錢買房,平時衣食住行都特彆的節儉。
兩人附近的地鐵線還沒有通過來,除了騎電瓶車之外隻能坐公交。
而家裡唯一的一輛小電驢還被換了工作的男友騎走了,吳歆藍沒有辦法隻能遷就一下單位較遠的男友。
於是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自從我坐了4路公交車後,每天夜裡都會不斷的重複著一個噩夢!”
吳歆藍瞳孔無聲的收縮了一下,宋承蹙眉問道:
“什麼噩夢?”
“我、我夢見自己夜半三更的時候,孤零零一人就坐在這輛公交車上,四周、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公交車不急不慢的行駛著,車窗外麵灰蒙蒙的一片好似一個粉塵飛揚的世界,吳歆藍看不清任何景物。
周遭死寂陰沉,沒有一絲光亮能透進來。
吳歆藍感覺自己被粘在了這把椅子上無法動彈,甚至連頭都沒有辦法轉動。
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前方司機擋風玻璃上,一雙雙慘白的手印。
不知道公交車將要去何處,也不知道哪裡才是終點。
她隻是大概的掐算著時間,每三分鐘車子就要停靠一次。
前車門“吱呀”一聲笨重的打開了,白色的霧湧了進來,攜帶著一股令人恐懼的寒氣。
有什麼東西上了車。
吳歆藍的牙齒在打顫,車門沒一會兒又沉沉的關上了,阻斷了兩個空間的唯一連接點。
她看著那團簇擁在車廂中間的霧氣漸漸的散了,露出兩個慘白慘白的人影來。
它們臉上沒有五官,四肢卻又細又長耷拉在一旁,默默的注視著車裡唯一的異類。
吳歆藍恨不能拔腿就跑,可是她動不了等感覺傳到大腦時,臉上已經布滿了驚恐的淚水。
那兩個東西沒有下一步舉措,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公交車接著往前開一站又一站,上來的細長人影越來越多。
它們不計較的隨處站著,甚至有一兩個已經站到了吳歆藍的麵前。
那詭異的沉默令她心裡發毛的感覺越來越強,她也不知道車子到底停靠了多少次,因為已經數不過來了。
吳歆藍放棄抵抗想著這不過就是一個奇怪的夢而已,她隻是身子睡麻了才會有這種動彈不了的感覺。
昏昏沉沉中車子再次靠站了,前車門緩緩打開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吱呀——”
“砰!”
一聲巨響將渾渾噩噩閉著眼睛的吳歆藍震醒,她以為自己掙脫夢境了,可是猛的睜開眼還是這個令人崩潰的公交車上。
車門敞開,霧氣再次彌漫卻隻停留在了階梯那。
吳歆藍視線裡沒有出現任何東西,但那些擠在一起從來不動的細長人影開始動了。
它們慢吞吞的向兩邊挪去,好似中間有什麼人經過一般,留出一個很明顯的通道。
那個通道不是很大,但足夠一個成年人走動,於是吳歆藍眼睜睜的看著那個通道筆直的通到了她的身邊,然後停住了。
車門動靜不小的關上,她瞪大了眼睛四處找尋那看不見形狀的乘客。
直到她的頭發被一隻陰冷的手慢慢的撩起,吳歆藍整個人如墜冰窖。
“我看不到它,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它就站在我身後......”
女人神情崩潰的捂住了臉,宋承有點慌趕緊從包裡掏出紙巾遞了過去。
一抬頭,車廂裡的人都在奇怪的看著他們,吳歆藍哭的太大聲了。
“你先冷靜一點,後麵到底發生了什麼?”宋承安慰道。
吳歆藍擦掉眼淚,神情恍惚透著一股驚恐的害怕。
“它在給我梳頭發……”
一下一下又一下,每梳一下頭皮就傳來劇痛,好似有一把看不見的釘子梳在頭上劃拉。
那是一種把人放在火堆上灼燒還要痛苦的煎熬,吳歆藍記不得那人到底梳了多少下,她已經痛的沒有能力思考。
然後下一秒鐘她感覺臉上滑過什麼涼涼的東西,低頭一看。
原來是她的皮掉在了地上,慘白的完整的一張皮。
吳歆藍受不了這種刺激她瘋狂的尖叫,隨後畫麵一轉,她醒了過來。
“這種夢我已經持續做了六天了......”
女人絕望的閉上眼睛,她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將頭上的帽子摘下來。
“我試過將頭發剪掉可是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
吳歆藍的腦袋上一邊有頭發另一邊沒有,看來是她崩潰之下剃了一半沒有勇氣剃了。
宋承剛開始看的時候沒注意,現在才發現麵前的女人居然剃了一個陰陽頭。
這還不如不剃呢。
宋承剛想要說什麼,突然廣播報站點了。
“東陵大學南門站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到站了,宋承來不及和吳歆藍多聊隻能將手機號報給了她,便匆匆的下了車。
他是萬萬都沒想到,自己隻是出門做個公交車的功夫都能遇到這種事。
儘管以前他也沒少碰見,但每次他都是能躲就躲,
想著法子提醒後人家還不當回事的,他也不敢多管閒事。
尤其是沒和男人結婚之前,但凡他靠的近些那些東西就會如跗骨之蛆般瞬間轉換目標。
宋承可吃過太多好心當成驢肝肺的苦了。
而這一次最令他奇怪的是,當他快要觸碰到那些頭發的時候,那些東西卻害怕的退縮了。
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況,以至於宋承整個人都是懵的。
難不成那些東西像懼怕男人一樣,懼怕他肚子裡的崽子麼?
這就過分了奧,全家就他一個菜雞的感覺,可真好呢。
宋承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乾的不錯,兒子。”
下午兩三點的東陵大學還是有不少學生陸陸續續到校,來的早就一起結伴,有說有笑的前去教學樓領書。
宋承摘下悶人的鴨舌帽露出乾淨俊秀的麵容,白皙的皮膚在陽光長久的照耀下不僅沒有發紅,反而顯得更加光澤通透。
他行走在道路上身材欣長又麵如玉冠,沒多一會兒就引得不少女生頻頻回頭,捂著嘴和同伴竊竊私語。
甚至有幾個已經認出來他就是土木院那個身體不好申請在家自學的院草,蠢蠢欲動想要上來搭訕。
可偏偏青年好看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眉宇間也是淡淡的冷清氣息。
她們糾結著望而卻步,隻能看著那人走進了宿舍樓裡,才遺憾的歎了一口氣。
宋承的新書都在學委的宿舍裡放著,他用校園卡滴開宿舍的護欄門上了五樓。
學校的宿舍樓是典型的回字形走廊,中間留有一大片鏤空的透明頂。
不知道是為了省錢還是美觀,導致兩邊的過道很窄,一下雨整個地濕乎乎的,踩在上麵一腳的水。
宋承順著門牌號一路朝裡走,在經過521宿舍的時候腳步有片刻的停頓。
521已經被學校封了起來,自從這間寢室死了兩個學生後。
一個死在了洗漱池裡,一個像是被揉碎的紙屑般成了碎片,塞進了浴室的地下水道裡。
宋承即使過去三年到了今日,他都能清楚的記得那天發生的任何細節,第一次正麵感受到了黑暗中那些東西的存在。
那是一個非常炎熱的九月他們在太陽底下暴曬,反反複複練習著同一個姿勢或站或立。
學校發的軍訓服隻有兩件上衣可以換洗,而褲子卻隻有一條,鞋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