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倒是不慢,轉瞬之間,唐傲天已經雙腿痊愈,唐家堡的弟子們此後外出行走也多了幾分底氣。但是無論多出底氣與否,他們的最終身份終究隻是刺客,就算低調些,也是很正常的。
江湖上的風言風語倒是從未停歇過,一個惡貫滿盈的十惡之一居然在唐家堡停留了將近半年,無論是誰都不得不多想。唐簡甚至都曾向家中傳了信。他終究是有些心疼唐傲天這個兒子的,所以也沒多加過問。而唐傲天想得更是簡單——如今江湖與朝堂看起來平靜無比,卻暗潮湧動,他有先知這個優勢自然要利用起來。安史之亂怕是也快要爆發了,到那時,所有人都該一致對抗安祿山,哪還分什麼浩氣惡人?如今他與康雪燭交好,日後唐門更是會多出一分助力。更彆說唐門本身就亦正亦邪,何必在意那麼多?
就在唐傲天雙腿痊愈二十三天後,唐小婉與藏劍五莊主葉凡結了親,霸刀山莊的柳驚濤前來搶親,卻被兩門派的弟子擋了回去。
而唐書雁,卻隱匿於接親隊伍中靜靜參加了這次婚禮。
有景淵與唐傲天的暗處打點,唐書雁很快便恢複了常人的形貌,但那身子終究是與平常少女不同了,她仍有些自卑,卻在不知不覺中對父親的恨少了許多。她日日想起父親說過的那些話,想到了父親那咳得渾身顫抖的身影,也想到了柳靜海,想到了她的妹妹。
她終究是個心軟的人,這一點,縱使她成了如今這番模樣,也無法改變。
恢複了常人樣貌的唐書雁一臉清秀,從前的嬌弱之態卻已被一抹凜然之色替代,與從前相比氣質大相徑庭,故而也沒有人認出來這女子便是從前的唐家大小姐。
而且,人總是善忘的。
唐書雁一臉平靜看了一身紅色嫁衣的小婉妹子被背到了轎上,那藏劍的葉凡一身大紅衣衫坐在高頭駿馬之上,一臉喜氣洋洋。
小婉很幸福,而不像是她一樣。
她帶著祝福的笑容,緩緩退到了遠處,那樂聲與人聲吵雜聲已經離她遠去,她隻覺得從未讓此刻覺得這麼孤單。
一步、兩步、三步。
走出這裡,走出唐家堡,她還是那個孤單一人的唐書雁,她不需要親情不需要愛情什麼都不需要。
也隻是自認為罷了。
在她看到不遠處那一身墨藍長袍立於陰影處的父親、還有那一臉蒼白的中年男子時,她全身顫抖,想逃,卻發現自己移不動步子。
唐傲天……她的父親,還有……柳靜海,柳靜海!
她最愛的那個男子,此刻就活生生站在她麵前,二人之間的距離還不足百步。
唐傲天對著唐書雁緩緩點頭,又對柳靜海拍了拍肩,轉身緩緩離去,隻剩下二人,有了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訴說。
月上中天。
唐家堡的堡主在送走了小女兒後,驀地生出了幾分惆悵,在問道坡尋了處空地,便拎著酒壇自斟自飲起來。
他不想服老的,可是如今,他總覺得自己老了,真讓人不爽的感覺。
“出來吧。”他晃了晃還剩一半液體的酒壇,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康先生何時也這麼鬼鬼祟祟的了?”
術後轉過來的身影長身玉立,麵色無悲無喜,卻讓人詭異地感到柔和,白皙修長的手指有如完美的藝術品,在搶人酒壇這點卻分外粗魯。
景淵學著唐傲天,舉起酒壇將酒液傾倒而下,徑自倒入口中,看得唐傲天心疼無比。
“好酒就隻有那麼幾壇,你省著點。”
終究是因為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們二人是一個地方來的人,唐傲天與景淵倒是相處得不錯,而景淵對於這種心思深沉滿肚子壞水的人也沒什麼厭惡,畢竟這個亂世,還是這樣的人才能活得好一些。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罷了。
“怎麼?嫁了女兒心情不好?”景淵雖然仍木著一張臉,說出的話卻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若是不認識的人,怕是又會覺得反差太大了。
“差不多吧。”唐傲天索性躺在草地上看天:“說實話,前前後後活了四十多歲,白撿了一個兒子倆閨女,還挺有意思。”
幸好當初過來的時候唐傲天的媳婦已經死了————雖然這麼說挺不厚道,不過當時他確實是舒了口氣。
他也是個鑽石王老五級彆的,隻不過感情有點潔癖,所以一直沒有女朋友,就在他想三十多歲直接接受家裡的安排和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結婚時穿越過來,那之後他覺著唐門這個爛攤子太麻煩,更彆說他還是個殘疾人,就更沒想娶妻,還不如專心養孩子,雖然孩子也一個兩個的讓他不省心。
所幸,又來了一個同鄉,雖然這個同鄉的身份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