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何惜沒管他，黑如深淵的目光落在祝知之身上。
他身上全是血，看起來氣若遊絲，細瘦手腕軟軟搭在一邊，蒼白脆弱，看起來一捏就碎。
晏何惜的目光沉了沉。
祝知之第一次見到有人把自己的情傷掛在嘴邊調侃，反而顯得那些傳言不儘詳實。
“實在不行，先把他帶回去，讓你師傅想辦法好了，即使恢複不了，用靈藥續命幾百年總沒問題。”
這人著實有點兒不著調，他是想安慰楚星鈺，結果說的亂七八糟，“這小子生得一副風流薄幸的模樣，就這麼帶回去養著也不錯，省得你以後被辜負。”
楚星鈺沒說話，吧嗒一下，掉淚了。
祝知之：“……”
他無語道：“越前輩，我覺得你還是彆開口了，你真不會安慰人。”
越流霜一愣，“你說什麼？”
他這時才發現，祝知之自始至終淡定得很，仿佛不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一般。
“你在看什麼？”他問祝知之。
祝知之誠懇道：“前輩，你長得挺好看的。”
越流霜：“……？”
低頭看了看自己，“多謝誇獎。不是，你怎麼不害怕的？是不是打擊太大傻了？”
祝知之當然不害怕，甚至覺得挺方便——省得他自己動手了，還可能下不了手。
他伸出手，擦了擦楚星鈺通紅的眼角，笑道：“彆難過，我有辦法的。”
連越流霜都說沒辦法，他怎麼可能有？楚星鈺隻當他是在安慰自己，搖了搖頭，有些哽咽道：“我帶你回雲華宗，求問師尊。”
祝知之還沒說話，晏何惜忽然開口了，“他要跟本尊走。”
越流霜橫眉道：“當老子不存在的？”
“帶他去雲華宗，清遠真的會救他？”晏何惜冷冷道：“不過是給雲華宗暗牢添一員罷了。”
越流霜挑眉道：“帶他走，你有辦法？”
晏何惜微嗤。他可不是什麼大善人。
不想讓祝知之死在彆人手裡，是因為想親自讓他生不如死。
“現在我是個廢人，已經是生不如死了。”祝知之烏羽似的長睫顫動著，惹人憐惜地看著他，“晏宗主，看在我這般慘狀的份上，你我之間的恩怨便一筆勾銷，如何？”
晏何惜微微一怔，皺了皺眉，忽然覺得沒什麼意思。
但他還是說：“你的慘狀與本尊何乾？”
“看來是必須動手了。”越流霜冷笑一聲，捋起袖子。
劍拔弩張，殺氣騰騰。
祝知之向楚星鈺勾勾手指，楚星鈺附耳過去，聽到他認真道：“我真的沒事。你乖乖的，彆傷心，等我回來。”
“什麼？”楚星鈺魂不守舍，一時間不明白他的意思。忽聽他揚起聲音，“兩位，彆爭了，我又不是紅顏禍水。”
吸引那兩人注意後，他笑道：“誰說我非要跟你們其中一方走？”
“小子，你彆逞強了。”越流霜說：“不跟我們走，你可就要落到這魔頭手裡了。”
祝知之向他輕輕眨了眨眼睛，“越前輩，我給你變個戲法如何？”
楚星鈺懷中驟然一空。
他神色空茫地低著頭，又看向一旁同樣呆滯的兩人，隻從這兩位大佬眼中讀出驚愕之意。
與此同時，凡間東晟國，江家村。
江嵐忽覺領間玉佩一震，隨即眼前多了一個人。
她短暫地驚呼一聲，看清眼前的人，“祝師兄？！”
祝知之渾身狼狽至極，腿一軟，栽倒在地。江嵐急忙扶住他，“你怎麼了？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對了，我有丹藥……”她急忙在自己的乾坤袋中翻找。
“不用，我自己有。”祝知之取出秦怡萱給的養氣丹，吞下一粒，又吞下那枚固陽丹。
丹藥下腹，身體回暖，但他傷得實在太重了，渾身劇痛，無力地閉上眼，連打坐調息的力氣都沒有。
江嵐慌亂地取出一張傳訊符，“我這就告訴師兄，讓他來救你……”
“不用，他知道的。”祝知之按住她的手，說：“我就是想在你家裡借住一下，不介意吧？”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這是間狹小的土屋，土炕占了一半兒，家徒四壁。
他慢吞吞地向一邊的土炕移過去。
“凡間沒有靈氣，你得回去養傷啊！”江嵐急得直跳腳。
祝知之堅定而緩慢地搖搖頭，翻身躺到了炕上。躺好，問：“對了，我送你的那塊玉佩呢？”
“在這裡！”江嵐眼前一亮，趕緊解下來給他，“對了，你快吸取裡麵的靈氣。”
祝知之笑了笑，把玉佩放在了丹田之上。玉佩仿佛被瞬間點亮，泛出瑩瑩光澤。
“這是怎麼回事？”江嵐實在不明白，沁靈玉怎麼會顯出吸收靈力的模樣。
“我剛要成型的金丹碎了。”祝知之微笑道：“靈氣就這麼漏出去也是浪費，聚起來給你補補。”
在江嵐短短十三年的人生中，從沒聽過有人能把這般悲慘的話，說得這樣促狹。
她的臉刷得白了。
被忽略的床內側，還躺著一位老婆婆。她被從昏睡中吵醒，睜開渾濁的雙眼，一驚，“囡囡！”
“奶奶，我在！”江嵐趕緊說：“你彆怕，這是我師兄，他受傷了，要在這休息一下。”
“奶奶，您好。”祝知之柔聲道：“叨擾了。您不介意我躺在炕的這邊吧？”
老邁到一定程度，是沒力氣管什麼男女大防的。老婆婆努力睜眼看了看他，喃喃道：“乖乖，這娃兒比天仙還俊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