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雲主峰。
這曾是溫宗主住過的地方,眼下住著宋茗。
外頭夜色沉沉,屋裡隻燃著一根蠟燭,燭火明滅,無風自晃。
宋茗就坐在案前,神色陰晴不定,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牆壁上,影影綽綽的,竟仿佛是有兩個影子。
“眼下怎麼辦?沈知弦和晏瑾遲遲不見影,就連之前鬨出這般大動靜都沒將他們逼出來,反倒是把嚴深給逼死了。”宋茗聲音裡壓著怒火,“如今妖魔橫生,四處忙著斬妖除魔,倒是將嚴深鬨出來那事兒給衝淡了。”
“有什麼好擔心的,那晏瑾天生魔體,隻要引他入了魔,還怕要殺他的人不夠嗎?至於沈知弦……”宋茗緊緊閉著嘴,可有另外嘶啞陰冷的聲音從他身體裡發出:“我要這具身體。我從沒遇到過與我這般契合的身體,隻怪那條多管閒事的鮫人……”
宋茗聽著這聲音就煩,他忍不住一拳砸在案上,沉硬的案幾發出一聲悶響,他冷聲道:“你就不能去彆的小弟子身上待著?總賴在我身上做什麼?”
“嗬……我奪舍了沈知弦這麼些年,你才有機會撈這宗主之位來當當,你該對我感恩戴德。”那嘶啞的聲音發出怪異的笑聲,“你這身體也不錯,若我回不去了,就待在你這兒也挺好。”
宋茗麵上露出不耐的神色,斥了一聲“滾”,正要繼續說話,燭火突然一晃,爆了個燭花。宋茗猛地偏頭看窗外:“誰!”
緊閉的窗吱呀一聲,從外被拉了開來,原本扣緊窗子的木栓斷成兩截,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讓宋茗心頭一跳,忽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頭,那窗完全打開後,他看見了窗外站著的人!
或許那並不是人。
宋茗一瞬間毛骨悚然,猛地站起身來,聲音發顫地喊出來一聲:“師尊……不,溫宗主……”
那張在人間消失了許多年,午夜時分卻總是縈繞在他夢裡的熟悉的臉,以這種方式,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現在他麵前!
宋茗額頭冷汗霎時就落下來了,那藏在他身體裡的半魔也沒有說話,那半魔自然也是認得溫宗主的,當年溫宗主還在的時候,它就算是頂著沈知弦的身體,也是不敢造次。
溫宗主就站在窗外,沒有進來,隻幽幽地望進來,神色裡有幾分冰冷。他慢條斯理地將宋茗看了半晌,忽然勾了勾唇角,輕聲道:“我回來了,宋茗。”
這聲音同溫宗主在世時分毫不差,宋茗下意識就退後了一步,腰撞在堅硬的案幾上,他顧不得疼痛,咬緊牙關,看著溫宗主悄無聲息地飄遠,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他,他回來了……”
……
幻化成溫宗主的模樣去“看望”了宋茗之後,沈知弦也沒有去打擾幾位長老。四長老當年與溫宗主一起救他,對他的情形多半是能猜到幾分的,等明日他再找四長老商討後續事情如何,今夜夜深,也不便打擾。
一路奔波勞累,又知道了這許多真相,心情跌宕起伏,沈知弦隻覺疲憊感由心而生。
回到自個兒的屋裡時,他沉默著環視了周圍一圈。
他對外宣稱閉關,於是也沒有小弟子敢上來打擾。這兒本是設了禁製的,但大概是之前被宋茗發現了端倪後,來搶走傀儡木的時候給破壞了。
於是種種物件上便落了灰。
沈知弦看了一會,空蕩蕩的屋裡,隻有他一個人,沒有晏瑾,沒有小草芽,一點兒聲響都沒有,孤寂得很。
隻有桌案上一杯不知倒了多久的冷茶。
沈知弦折身出去,在晏瑾布置的軟玉小榻上輕輕一拂,拂去上麵的落葉,倦倦地躺下。
滿天繁星閃爍,他睜著眼望了一會,難過的情緒又出現了。
沈知弦其實是個很會調節自己心情的人,他從來不會讓自己過於沉溺於某種情緒,可這次實在是太難受了,各種情緒在他心間翻滾,讓他很想與人訴說一番。
可此時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沈知弦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閉上了眼。
這一覺睡得也很不舒服,夢裡光怪陸離,各種往事翻湧成一團亂麻,在他夢裡剪不斷理還亂,讓他在睡夢中也難受地蹙起了眉,很不安穩。
最後的夢境斷裂在惡蛟那穿心一爪,最後的一幕是溫宗主焦急擔憂的麵容。
沈知弦驟然驚醒,胸膛劇烈起伏,他急促地喘息著,一滴冷汗從額角滑落。
此時正值黎明前最昏暗的時刻,他睜著眼,恍恍惚惚中,覺得小榻前似乎站了個人。
很熟悉的身影。那人手裡舉著一件外衫,正要披在他身上。
沈知弦猛地抓住對方的手腕,在昏暗中看見了一雙殷紅似血的眸,他喃喃了聲:“阿瑾。”
晏瑾動作頓了一頓。他似乎是想起來自己的情形了,不自在地偏了偏頭,不想讓沈知弦看見他的眸色。
可沈知弦卻忽然鬆開了他的手,轉而朝他展開雙臂。昏暗中,晏瑾不能很清晰地看見他的神色,卻能聽見他哽咽又委屈地道了聲:“抱。”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含淚寫稿,它說下一更在周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