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狼狽(1 / 2)

“還挺疼的。”甘遲抬手摸了摸臉側,雪白的臉頰被劃了一道細小的口子,細細密密的血珠滲出來,襯著那雙沉靜烏黑的眼瞳,生出幾分詭邪的美。

鐵棍彎折,被丟棄在一旁,經年的灰塵彌漫在這個空間,像是平地升起的煙霧,霧散煙去,露出倒地的一片人。

甘遲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下,頭發淩亂,衣衫上全是灰,喘口氣都能牽扯起一片疼,現在還能站著,全憑一口氣在。

還是生疏了。想當年,被十來個人圍著,她受的傷可是比現在還少。

她緩緩吐了口氣,拎起自己那個破破爛爛的書包,轉身下樓,看都沒看一眼地上的人,也無視了她們的低聲咒罵。

似曾相識的場景勾起了她遼遠的記憶。

沉默寡言的性子和無親無故的家庭背景總是讓她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融入不進去的後果就是被孤立與排擠,在她的學生時代,一身傷地撿起自己的書包回去都成了家常便飯,更甚者,最後連書都被撕得不剩幾本。

真奇怪啊。到底哪裡來的這麼大的惡意呢,隻是因為和他們不同嗎?

可這些人一邊對有異於他們的人報以最大的惡意,一邊又尋求著個性、獨特、與眾不同。

好在人類最大的優點便是會不斷地學習。

她學著迎合、融入與順從,逐漸湮沒在茫茫眾生之間。等到了大學,身邊的人都邁入成人的門檻,在這個世界彼此已然學會了分寸,沒人再對她投以異樣的目光,甚至還會偶有讚歎,稱她“有個性”,也少有人無緣無故地對她釋放惡意,各自都學會了壘起高牆,不鑿穿砸爛,不主動推翻,沒人知道彼此的過往。

現在一夕回到解放前,她還真有那麼點不適應。

而更糟糕的是,原主的記憶碎片在此刻也席卷而上。

空寂無人的雨夜被惡意趕到花園,剪得稀碎的碎花裙子,參差不齊的頭發,半夜入眠時發現的濡濕床鋪……

救救我……

微弱的聲音在呼喊著,猶如小動物在瀕死時的嗚咽。

我救不了你。甘遲心想,你隻能自救。

不,還有……他。

light。

甘遲麵無表情,一步一頓地走著,腳步聲在漆黑的樓道裡泛起空響。

不,你沒有。你不會擁有他,他也不是你的光。

身體隨著樓梯一步步下沉,她也感覺越來越沒精神,行至最後一階時,她身形有些搖晃,想伸手撐住牆,卻抵上了一個冷硬的胸膛。

少年人的身體總是成長得很快,此刻的身軀已然有了成年男性的模樣,他原本清冷的聲音此刻有些沙啞,顯得分外低沉:“怎麼這麼狼狽。”

甘遲潛意識想收回自己撐住他胸口的手,卻被他一把扣住。

此時夜風倏然而起,烏雲四散,銀月漸出,柔亮的白光混著遠處路燈的微芒,照亮了身前的這個人。

雲破月來花弄影。雲與月與花,都比不過眼前人的一道身影。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定定地凝目望著兩人交握的手,掌心的衣衫下,胸膛的熱意漸漸傳來。

不知是誰的心跳聲,劇烈而鼓噪。

真狼狽。她想。

不遠處的三人圍觀著這一幕,舒瑞撓撓頭不知該怎麼應對,鐘簡則目光沉沉,若有所思,倆人看著都十分理智,而真正死裡逃生的郭槐序看見甘遲帶著一身傷下來,嚇得彆說理智了,魂都不知道飛往何處,哭喪著臉就要衝上去抱住甘遲嗷嗷大哭。

舒瑞見狀一把扯住這位不知名大姐,誰料自己身量太輕,一把沒扯住,像個自動跟隨掛件一般衝著他韶哥奔去,大姐一綹綹不知道黏連了鼻涕水還是眼淚的頭發隨風拍打在他臉上,差點沒把他拍暈過去。

“嗚嗚嗚遲啊對不起我來晚了嗚嗚嗚……”

甘遲還沒回過神來,就先被這人的尊容嚇了一跳,此物活像剛從哪座新墳裡爬出來的冤屍,要來找她索命。

現場情景一下從偶像劇變成了驚悚劇,不得不說今晚月色真好。

看見有人過來,聞韶鬆開了她的手,此刻她手心裡全是濕潤的水汽,在郭槐序一把摟過來時恰好蹭在她衣服上。

……她不是故意的。

而聞韶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狠狠盯著這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野鬼。

郭槐序渾然未覺,眼淚不要錢地流,哭的聲音越來越大,剛開始還能斷斷續續地說兩句話,最後就純粹是

在嚎。

甘遲完全不知道怎麼應對麵前的這種狀況,整個人僵著身子,想從女鬼……不是,小郭的雙手下解放出來,卻被摟得更緊。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