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隆盛帝命他緊急趕往南地賑災時，彆說陳靖安，就是蕭瑢也是一頭霧水。可真等踏上南方的土地，才知道水災造成了多大的危害。
至於說馮國良治下的湖廣一帶，更是水災中心，一路行來，眼瞧著房倒屋塌，更甚者還時不時的遇到浮屍，蕭瑢一顆心都墜到了穀底。
尤其讓蕭瑢無法接受的是，湖廣之地的糧倉，竟然找不到一顆糧食——
每座糧倉的門也好，牆也好，都是損壞的。
按照馮國良的說法，是大水衝灌太過厲害，才會如此。
蕭瑢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是駭然——
但凡是國家糧倉所在地，修建時都會最大限度的考慮到各種突發狀況，尤其是洪災多發區，地勢都是首要考慮的因素。
除此之外，修建時用的材料也都是最好的。
說句不好聽的，真是有洪災或者地龍翻身之類的災害事故，各級府衙都可能成為廢墟，糧倉卻都不會有事。
結果湖廣這裡倒好，十座糧倉，九座都被衝塌了！剩下一座，也被洪水淹了地基之下，糧食所剩無幾。
而造成這種現象的根本原因，按照馮國良的說法，全都是洪水的緣故。
這要是一座兩座也就算了，現實卻是座座如此。
讓蕭瑢想不起疑都難。
又想到臨出發前，隆盛帝彆有意外的提示，蕭瑢神經繃的更緊——
離開時，隆盛帝囑咐他，一定要視察一下馮國良下轄糧倉的情況，還有就是，千萬千萬注意自身安全，切不可冒險。
“這座安林倉是兩天前倒下的，”看蕭瑢站住腳，馮國良跟過來，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殿下您是不知道，濁浪襲來時，是個什麼樣的情形……我在湖廣這麼多年，從沒有見過這樣可怕的洪災……”
馮國良說著，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淚：
“就是，可憐了那些無辜百姓啊……”
聽馮國良這麼說，跟在後麵的大小官吏也紛紛附和：
“是啊是啊，要不是巡撫大人處置得當，怕是傷亡更加慘重……”
“為了救百姓於水火，巡撫大人捐出了府衙所有的糧食……我們大人，已經連著幾天，每日都隻啃一個乾饅頭了！”
“有勞表叔了！”聽大家如此說，蕭瑢也是動容不已，轉身朝著馮國良深深一揖，“孤替父皇和大楚百姓，謝過表叔！”
馮國良明顯沒想到，蕭瑢竟然在這麼多人麵前，給他如此大的麵子，頓時感激涕零：
“殿下何出此言？馮某以為，都是在下無德，才讓南地百姓有此一災啊！”
“對了，殿下已經來了幾日了，不知道賑災的糧食……”馮國良說著，一副急切的模樣，“南地百姓眼下，說是生靈塗炭也不為過，要是糧食不能及時送來……”
“應該也快了，”蕭瑢點頭，“表叔你放心。”
一行人走走停停，一直到暮色四合時，才趟著積水，回了巡撫衙門。
馮夫人已經準備好了飯食，不過幾個乾裂的饅頭，並一碟油都沒有的鹹菜罷了。
“怎麼能讓殿下用這樣簡陋的飯食？”馮國良臉色明顯就有些難看，“快去把後院芸姐兒養的那隻雞給殺了，給殿下燉上……”
馮夫人愣了一下，下意識道：
“那是芸姐兒的心愛之物啊……”
“什麼心愛之物，有殿下的身體重要？”馮國良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表叔——”蕭瑢忙要阻攔，馮國良已經大步往後院而去，等他趕到，正好瞧見掩麵而泣的馮芸，還有被馮國良折斷了脖子的漂亮的珍珠雞，“表叔你……哎！”
一時神情難過不已：
“不是親至，孤都不曉得，南地災情竟是嚴重至斯！”
“為了百姓，表叔能吃那樣的飯食，孤又何嘗不可以？怎麼好傷及表妹心愛之物？”
“大楚何其有幸，有表叔這樣的股肱之臣，孤這就回去上書父皇！”
草草用了飯後，蕭瑢堅決謝絕了馮國良的盛情挽留，帶著手下匆匆回了寓所。
目送著蕭瑢的身影遠去，馮國良臉上笑容一點點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加掩飾的猙獰——
自己還是小看這位病弱的三殿下了。看來，這位表侄，是不能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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