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裡的茶杯, 邢氏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先是愛憐的看一眼邢文,隨即轉頭看向舜華, 神情欣慰:
“我本來還擔心,要是我不在了, 這孩子可該怎麼活, 現在呀, 我總算能放心了……”
文兒姐姐姐夫家, 明顯是官宦家庭。隻要邢文悄悄跟著姐姐姐夫離開這裡,焦霆再是震澧的地頭蛇,可也不能追到人家的地盤作威作福。
卻是隨即神情一肅:
“我瞧兩位來曆非凡,不過有一件事, 我要提醒兩位, 震澧這裡,沒人敢觸怒焦霆……”
這些年來,但凡有人違背焦霆的意誌,最後都難逃一個“死”字。
這麼說著, 邢氏神情就有些慘然:
“焦霆不但手黑,心更黑……”
如果說一開始隻是懷疑, 那現在邢氏已經確信,當年父母一年之內相繼而亡, 九成是遭了焦霆的毒手。
“震澧是焦霆的天下, 除非能讓他離開震澧,不然,是注定不會有好結果的……”
“夫人的心意,我們領了……不過,我們暫時還不能走。”舜華搖了搖頭, “我家三哥很有可能失陷在焦府……我和相公過來之前,答應過父親,一定會把三哥給帶回去……”
“本來夫人對小白有撫育之恩,我們不應該再說什麼過分的請求,可實在是情形緊急,我們擔心,再找不到三哥,他說不定就有性命之憂……所以能不能請夫人施以援手,給我們指點一下,這府裡,有哪裡是不為人知的關押人犯的秘密所在?”
“你的意思是,焦霆他竟然綁架官宦家的公子?”邢氏明顯也很是驚訝——
能隨隨便便就讓太醫院院正出手,文兒姐夫家族必然是大楚權貴豪門。
焦霆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大了?
看邢氏震驚,舜華就有些擔心——
雖然邢氏和焦霆之間有怨,可古語說一夜夫妻百日恩,要是邢氏不肯配合……
不想邢氏卻是深吸一口氣,太過激動的緣故,手背的青筋都迸出來了:
“那焦霆他夠不夠格死罪?”
死罪?
雖然不懂邢氏為什麼要這麼問,舜華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說了實話:
“夠格。”
竟然敢綁架堂堂皇子,死罪都是輕的。
“夠嗎?要是你們要找的人確實在焦家,焦霆就可以死是嗎?”邢氏牙齒咬的“咯咯”直響,好一會兒情緒才稍微平靜些,抖著手從懷裡掏出一張地圖,“這是府裡的地形……”
說著,手在地圖上一處點了一下:
“要是真有重要的人,焦霆應該藏在這裡。”
“這是哪裡?”
“這是我曾經的閨房,眼下,是李珍娘住著……”邢氏眼神更加痛苦,那座院落承載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記錄了她少女時期最美好的回憶……
震澧這裡民風彪悍,時不時會有匪賊劫走富戶家公子小姐的事情發生。邢縣尉就邢氏這麼一個女兒,自然寶貝的很,為了邢氏的安全,特意請機巧大師,在邢氏院落裡設置了頗多機關。
邢氏成親後,就和焦霆一起住在那個院子裡。
焦霆不但人長得俊,於機巧一道上也頗有造詣,接手後,又對院落做了諸多改造。
甚至還在兩人院子中一個私密所在,設置了一個水牢。
邢氏一開始不知道這件事,還是在邢縣尉夫妻去世後,焦霆對她再無防備,才漸漸察覺。
聽邢氏這麼說,舜華抬頭朝蕭恪看過去。
蕭恪微微點了點頭——
他之前判斷的最有可能關押人的地方,也是在這裡。
眼下有了邢氏這張地圖,甚至上麵還詳細標注出來每一個機關所在,必然更加萬無一失。
“眼下府裡正亂著呢,你們正好趁機出府。”蕭恪隨即道,“馬車已經備好了,你們坐上直接趕往鄒集,在鄒集那裡等我就好。”
府裡正亂著?
舜華明顯就有些迷糊,剛要發問,就聽見遠處主院建築群那邊果然一陣人聲喧嘩。
倒是邢文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能不熱鬨呢,他昨晚上可是出了老大力氣,才幫著焦崇睡到李珍娘的床上。
說起來,他也是做了好事,給那對苦命的有情人創造了個重溫舊夢的機會不是?
下一刻卻忽然一怔,下意識的看向蕭恪——
姐夫怎麼知道?還是說,自己昨晚上做了什麼,其實姐夫全都儘收眼底?
一時就有些心虛氣短——
姐夫會不會覺得自己做人太不知道感恩,竟然算計大哥和養父的姨娘?
沒想到蕭恪倒是對他點了點頭,神情中頗有些嘉獎的意味——
這小子是個苗子,明明處在劣勢,卻能以一己之力,把焦家所有主子都算計進去,還睚眥必報……
嗯,不然等回京了,讓他進皇城司,在自己手下做事。
“我留下了陪姐夫。”邢文臉一熱,忽然開口道——
也沒見過姐夫出手,可就是長成這樣,想要闖焦家的龍潭虎穴,總覺得有些不太靠譜。
“你有更重要的人物,華姐和邢夫人,都得你護著。”蕭恪的語氣卻是不容置疑,“你趕緊和他們一起離開。”
“走吧,聽你姐夫的。”舜華已經站起身——
聽殿下的意思,他已經飛鴿通知大哥和二哥,說不好,朝廷大軍這會兒已經靠近震澧。
換句話說,自己的二哥,邢文真正的姐夫,也要到了。
臨出門時,卻是轉身看向目送他們離開的蕭恪:
“相公你要記得,平安放在第一位。”
蕭恪點了點頭——
那麼多龍潭虎穴都闖過來了,區區一個焦家他還不放在心上,不是想著一定要保全蕭瑢,他早就把焦家給踏平了。
許是焦崇和李珍娘睡一張床這件事的衝擊力太大,幾人竟是一直到出了焦府,都沒有碰見什麼人。
大門外,早有兩輛馬車等著了。等幾人坐上車,便即往鄒集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