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淚滴順著眼角不停往下流淌, 王太後嘴唇更是不停顫動著,拚儘全身的力氣,好容易睜開眼睛, 瞧著蕭瑢的視線更是充滿哀求——
她真的,後悔了!
到了這會兒,王太後如何不清楚, 她所謂的為腹中胎兒報仇的執念, 很大程度上,不過是個借口罷了。更多的還是, 意難平。甚至現在, 女兒悅安公主在她心目中的分量遠遠超過那個不過是在她腹中短暫停留的嬰孩。
這些年來雖然沒有生出可以繼承帝位的太子, 可有隆盛帝護著, 她依舊是安享尊榮地位高貴的皇後。
等蕭瑢登基後, 雖然對她冷淡,卻也不曾錯待過她半分。若然她肯安安穩穩不生事,自然就可以以太後的身份安享餘生。
隻可惜,她卻太過高估了自己的手段,錯看了一個男人為了心愛的兒子可以有多瘋狂。
可她不想死,更不想看著女兒和她一起死!
“想要求朕, 嗬嗬, 晚了!不過,朕也可以大發慈悲, 讓你見悅安最後一麵。”
聽蕭瑢如此說,王太後的眼珠子急遽轉動起來——
什麼叫見悅安最後一麵?她的女兒呢?她的女兒在哪裡?
正慌亂間,耳邊傳來一陣軋軋的聲響。卻是病床前那扇碩大的花開富貴牡丹屏風驟然被人挪開,隨著視野變得開闊,王太後一眼瞧見嘴裡塞著破布, 被摁倒在地的悅安公主。
悅安公主也瞧見了躺在床上的王太後和一旁冷冷往這邊瞧著的蕭瑢,身體頓時劇烈的掙紮起來。
眼見得無法掙脫,悅安公主就開始趴在地上不停磕頭,一直到額頭都磕破了,鮮血直流,蕭瑢依舊無動於衷。
王太後眼淚頓時流的更急。
“很痛吧?”蕭瑢一個字一個字道——當日親眼瞧見前一日還抱在懷裡的嬌兒後一日就成了那般生死不知的模樣,蕭瑢隻覺整個人都如同被萬箭穿心一般。
“皇妹好歹還長大成人,嫁人生子……”蕭瑢說著,頓了一下——
他們家天佑,不但變成了傻子,更是連能不能長大都未可知。
悅安的眼神頓時更加恐懼——
母親對天佑下手的事,她確實不知道,隻是等後麵參與到王太後的“投毒計劃”中後,悅安也能猜出一二來。
隻那會兒,悅安更多的是嘲諷這個三哥的窩囊。或者說,從悅安有記憶以來,蕭瑢也好,蕭恪也罷,悅安都沒有看在眼裡過。更沒覺得給天佑下毒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皇位本就應該屬於蕭玦,蕭瑢非想要得到不該屬於他的東西,拿天佑做代價,不也是理所應當的嗎?
卻是再沒有想到,就是她一向沒看在眼裡的窩囊廢三哥,竟然會設下這麼狠毒的計策。
再怎麼說,自己都是他的妹妹,母後也是他的母後啊。
蕭瑢卻仿佛沒瞧見悅安的哀求似的,隻靜靜的瞧著王太後的神情在猙獰和悲傷之間不住轉換。
好一會兒,終於輕笑了一聲:
“朕就不打擾你們母女話彆了。”
說完,施施然走了出去。
蕭瑢這邊離開,那邊內侍就端來三樣物事,有匕首,有毒酒,還有三尺白綾:
“公主謀害太後,按大楚條例,當梟首示眾……皇上有好生之德,賞你個全屍,公主,您選一樣吧。”
悅安恐懼不已,越發劇烈的掙紮,卻是正好撞到托盤上,毒酒瞬時傾倒,匕首也飛了出去。
瞧著手中僅剩的白綾,侍人涼涼一笑:
“看來公主是選擇了這個。既如此,奴才就送公主一程。”
說著,一揮手,兩個侍衛隨即上前,直接把白綾套到了悅安的脖子上。
王太後整個人都好像瘋了一樣,可即便用儘全身的力氣,外人看來,也不過微微動了那麼一下。
眼睜睜的瞧著唯一的女兒先是身體弓的和條魚似的,到最後徹底不再掙紮,王太後視線終於徹底黯淡下來……
康明三年秋,王太後,薨。
消息到鎮國侯府時,舜華正和江氏說話,驟然聽說,也是唬了一跳。
“天佑娘先替我瞧著,我得去宮裡一趟。”舜華直接站起身。
“你快去吧。”江氏忙點頭——
畢竟是皇室醜聞,皇上自然不會大張旗鼓的宣揚王太後的惡毒行徑。
卻也沒有費力幫她隱瞞。
尤其是王家和紀家全都倒台,所有參與謀劃這件事的人全都梟首示眾,該知道的人已經全都知道了。
大家還猜著,王太後還能撐多久才會死呢,畢竟,老話都說禍害遺千年呢,誰知道這就去了?
本來按照常理,這個時候朝廷內外命婦都要進宮給太後守孝的,可有了之前的醜聞,王太後注定留下千古罵名,宮裡也沒人傳召,大家自然不會往前湊。
隻舜華的身份與其他人又有不同,怎麼說也是兒媳婦,要是不進宮儘下孝心,怕是會被人戳脊梁骨。
舜華先去看了天佑,見他睡得還算安穩,這才安下心進宮去了。
到了王太後停棺處,發現人已經到了不少了。卻是除宮女太監外,全都是皇室宗親。